母子齐唱“桐城歌”
十八岁大姐靠门框,
手带戒指金晃晃。
走路的大哥莫笑我,
十只戒指十个郎。
“桐城歌”,我的亲舅娘唱的。
舅娘姓邱,桐城青草镇三畈村人氏,一家两代人和“桐城歌”有缘。
幼时,舅娘会唱戏,人来疯,越是人多越唱,舅下河捞了点小杂鱼,烧了。舅娘要喝点米酒。酒罢,也唱。唱了一辈子,现在80多岁了,还能唱。舅娘信佛,身体硬朗,三天两头到庙里去。每次回乡,都要送点庙里物件给我,神秘地跟我说,她常见到大仙。昨晚大仙来了,被她骂走了。
舅娘的大儿根哥,木匠。打小爱唱“桐城歌”,先是跟老娘一字一句哼,后一个人在秧田里唱,在有星星的稻谷场上唱,在茶儿湖晨雾里唱。干木匠活时更唱,“郎在田里插黄秧,姐拎箩筐去采桑。箩筐挂在树枝上,帮郎田里来插秧。”唱得男主人开怀,彩!唱得女主人笑弯了腰,恩爱,吉祥,喜气,哪个女人不欢喜?工钱也把得快些。这几年,根哥唱“桐城歌”唱出名堂,成了非遗传承人,到处演出,喝酒不要钱,还有出场费。村人很羡慕,根哥不以为然,我唱”桐城歌”是好耍。
舅娘小儿子康弟自学成才。男高音,民族唱法,成天见他呀啦嗦。他八大音乐学院都有弟子,2012年就带学生唱“桐城歌”走进了央视《星光大道》。
康弟永远披着标志性的长发,西服笔挺,皮鞋锃亮。大清早常在龙眠山上,带着10来条野狗闲逛。怪,狗儿都听他话,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有一年,油菜花浪漫时节,跟康弟去望江采风。,江水浩渺,水天一色,花的河,花的海。康弟跳到花海里放歌,引来打渔的,做农活的姑嫂们观看。她们说,那男的看着才二十八岁吔。
中午,康弟学生招待吃土菜。一桌子大鱼大肉。康弟筷子都没伸,就着那盘莴笋丝,扒了两大碗米饭。我讶异,康弟说,他信佛了,吃素。
康弟吃素?正当壮年,不吃荤?我不信。
三河水,清又长
1975年,我念初中了。校名叫桐城市三河初中,在山窝里。到学途中要翻过两座小山,淌过两条小河。山名叫丰家岭和浠尿坝,河名叫汪庄河和月塘河。山名和河名真好,俗,雅,都有。
路远,中午在校搭伙。从家带米,交给食堂司务长,换成房票。菜,自带。多是腌菜,用罐头瓶或药瓶装。某天,若某人带上几条小咸鱼,群起分之。午饭用桶装,抬到教室,专人打饭。
生活委员小玲,个高,腰细,腿长,屁股大。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常年在屁股上跳来荡去的,叫人心痒。
一天吃完午饭后,跟同桌叶帅吹牛。
叶帅数,理,化好,可怪,男同学找他答疑,细雨和风,女同学找他,一冲多远,”去,我没时间。”装的!叶帅后来上了大学,学兽医。他说,他给老牛接生过,老牛把他手膀子夹着生痛的。
那天,我摸着肚皮,跟叶帅说,今天小玲把我饭打多了,吃胀了。
恰巧,小玲跟闺蜜在聊天,我没注意。小玲一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那一眼,似宝珠,似秋水,似寒星,似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45年了,我至今记得!
玲子的老公,也是我们同学,班长。
班长少年老成。大学毕业后,投笔从戎。穿四个兜。
玲子下手快,经常跋山涉水见兵哥哥,男才女貌,一拍即合,很快成了军嫂。
大前年,在沪上虹口海宁路耍,到处是浓浓的老上海风情。抬头一看,一宾馆旁还挂了块”中国人民解放军东海舰队接待站”的牌子,牌子陈旧斑驳,很有年头了。推门进去转悠了下,宾馆不小。
出了门,会心一笑,想给远在福州的小玲打电话。
脑海里出现一幅画面。
一群去海岛探亲的军嫂,在接待站等待了好多天,终于上船了。船在海里荡啊,暴风雨又来了,“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她们呕啊,吐啊……
那里面有没有小玲?
想起一个成语。只是有点俗,不能说。
其实,有时大俗即大雅,大爱。
你好,小玲。你好,军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