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日头一溜滑,春天便过去了一半。
时令不可违。春分节气的清晨,楼市比山高比林密的大汉口,一改多日的寒气氤氲,阳光倏地一下明媚起来,风也开始有了温度。忙于上班的人终于脱掉了臃肿的外套,换上时髦的春装,伸伸背,弯弯腰,来几次深呼吸,贪婪地享受着冬去春来的爽朗。
紧靠建设大道的西湖和北湖,素有小家碧玉之美誉,也欣欣然地顺应时令,借来春光作胭粉,着实为自己装扮了一番。然后,拉扯上两岸樱花和柳枝,联袂登场,摆开了醒春的架势。
这“醒春”的词儿,我也是第一次相见,眼睛一亮,便偷来为我所用。
西北湖的主事人如此有心计,在这大汉口闹市区架起一座方方正正的醒春之门。说是门,也就是一个钢筋骨架的框框,毫不客气地说,除了高度和宽度数倍于大门之外,完全没有可以褒扬之处,十分简陋,也十分不中看。与其说是一方门,倒不如说是一个镜框,一种的象征。但是,却有门道,甚至寓意丰盈。就像一首诗一阕词一幅画,朦胧之中点题——出入此门,便是行走在春天里。
何为春天?借古人的几句诗作注:“春江水暖鸭先知”“春风又绿江南岸”“几处早莺争暖树”“千朵万朵压枝低”,等等。如此说,春天的景致,不外乎桃红柳绿之色彩,蝉鸣鸟唱之音律,红掌轻波之萌态,清风十里之图画。
温馨与缠绵,灵动与活力,同属于春天。
西湖和北湖,因区位并排湖水相通被合称为西北湖。相对偌大的武汉市而言,西北湖还没有巴掌大,湖面谈不上辽阔,湖水也谈不上浩瀚,在武汉城市湖泊的大家庭中,当属小弟弟。但是,西北湖集现代繁华与自然烟火于一体,是汉口人爱在心尖上的湖泊。春分时节,小湖祥瑞,碧水依依,翠柳绦绦,樱花如雪,新草含笑,南方春天该有的元素一样也不缺。
那硕大的方块门上,“醒春集”三个大字惹人喜爱,藏而不露,意犹言外,颇有几分深奥。一个“醒”字百媚生,是人醒春,还是人闹春,还是春催人?
从字面看,与“醒”字与“睡”和“醉”相对,再浪漫一点,便是较之于“梦”。“梦醒不知窗日上”。掀开被子,一缕晨曦扑入卧榻,真的妙不可言。而醒春,则必先叫春,甚至来一番热“闹”。如此说,来西北湖不是一般地游玩,而必须“闹”起来。
“闹”春,得人多,三个五个是闹不起来,更醒不了春天。
西北湖的樱树属于晚樱,与武汉大学的樱花园错时开放。“醒春集”的活动本安排在春分节气的后一天开幕,至双休日进入高潮。尽管如此,春分这天,西北湖“闹”春的人闻风而动。她们就好比不守规则的运动员,不等发令枪响,便开始拼命奔跑,来一个抢占先机。
在湖风的怂恿下,吹拉弹唱的音乐伴随着樱花的清香飘过马路,弄得人心痒痒着。尽管乐队水平一般般,音响效果时断时续,歌声难免荒腔走板,但是表演者的积极性都够优良级别。那男汉子唱了一曲,先是“小白杨”,后是“十五的月亮”,接着又吼起杨子荣的“打虎上山”。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对着麦克风解嘲,说:“全是春分惹的祸!”好笑不好笑?
来到湖边,除了树,全是人,步行道上脚跟脚,樱花树下人挨人。
人们抢着春分时节的阳光拍照,拍樱花的模样,拍自己的笑脸,拍同伴的身材,个个都是摄影师。专业团队持长枪短炮,摆PS搞创作,还配锡纸板补光;半专业的人一手照相机,一手拿手机,四处游动;那位就连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满头银发,也端起手机,左一“咔嚓”,右一“咔嚓”,没完没了。几群资深美女集体盛装,红风衣,绿裙子,花头巾,与多彩的樱花相映成辉。美女们一会录视频发抖音,一会拍照片邮朋友,浪得兴起时,一声“预备——起”,把帽子头巾抛向空中,随之爆发出“哈哈哈”“咯咯咯”的狂笑,醉卧草地,好一阵起不来。
好了,不说了,也说不了。汉口的春天真的被她们给“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