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散文

祁警宇:母亲的花草情缘

作者:曹清芳   发表于:
浏览:93次    字数:2224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8篇,  月稿:0

  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

  南望鸣钟处,楼台深翠微。

  ——《春山夜月》唐·于良史

  这诗描写的是春日山中景色优美,直至夜幕降临后仍留恋,忘记归去。掬一捧泉水,泉水照见月影,好像那一轮明月在自己的手里一般;拨弄山花,馥郁之气溢满衣衫。游兴顿起,不会在乎路途的远近;想要离去,总难舍下花草的深情。

  诗中描写的恰似我母亲对待花木和自然风物的态度。

  盛夏,空气潮湿,一股淡淡的清香,飘飘荡荡地沉浮在潮湿里,那是花园里百合的味道。每到春夏,母亲的衣服上总是沾着这种淡淡的香味。

  母亲喜欢花草到了痴迷的程度。她和花草聊天,就像是对着自己的朋友和孩子。

  家里曾有一盆倒挂金钟,是母亲的命根子。开玫红色的花,花朵倒着悬挂在枝头,像一个个小钟。这花娇气,不好养。这棵花是从姥姥家,剪了一个花杈栽活的,它是母亲寄托对姥姥思念的载体。在她的眼里,那不是一棵花,那是姥姥的化形,也是姥姥给她的唯一念想。就差每天捧在手里了。

  那时,家里的花草很多。

  老房的院子东侧是一个花园,母亲不忙的时候,整天待在花园里。哼着小曲儿,拔草、捉虫、花盆换土,给花木剪杈,侍弄花草的时间,就是她少有的休闲时刻。

  院子周围浓荫蔽日,花园的南侧常年难见阳光,种在那里的是耐阴植物,长势一直不错,只是不开花,关键还叫不上名字。很多人觉得不开花的就不叫“花”,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喜欢叶子。在母亲眼里,植物都有自己的特点。有不开花的,有不结果的,各有特色。她对待花草的理解就像对自己的孩子,家境再困难也要供我们读书,可从来都没要求我们读书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只要自立自强,做好人就行。所以,她从来不介意自己养的花木开不开花,结不结果。

  有一种叶子貌似龟背竹的植物,是母亲挖药材从很远的山里挖回来的,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每年从春天长叶,到初冬休眠。那叶子每一片都青翠碧绿,蒲扇大小,亭亭玉立,一直是母亲的心头好。我一直担心她挖了珍稀植物,可那种大叶子植物在深山里很多,耐阴寒,很常见。母亲虽然不识字,还是有些法律意识的。在野外遇到野生的兰花、芍药,再喜欢也从来没挖过。

  小时候母亲就和我说芍药是“花相”,那时我并不知道花相是什么。花园东墙根种着一簇芍药,春天很早就长出嫩芽,淡碧色镶着浅红的边。只要看见芍药冒出了嫩芽,母亲就开始整理花园。拿走保温的干草和棉被,用四尺钉耙把陈年干叶和杂草收成一堆抱走,再仔细捡去碎叶。还得观察其他冬眠的植物是不是长芽了。和芍药并排种着百合、美人蕉和几棵月季。她用小锄头将嫩芽边上的土松一松,挖出沟槽,撒上发酵好的肥料,浇上水,再盖上浮土,隔几天浇一次水。看着那些嫩芽快速成长,就像看着初生的婴儿,满脸爱意,还带着一点儿小心翼翼,表情生动。

  北方天冷,每年五月之后芍药、月季和美人蕉相继盛开,百合要更晚一些。芍药是粉红色的复瓣,碗口大小,每年都要开二十几朵,每到花期,我都惦记剪一朵插瓶,可我怕挨揍,始终没敢。哥哥偷一朵送给邻居那个女孩儿,被母亲发现后,拿鸡毛掸子撵了半条街。我觉得芍药没有香味,母亲非说有,这就是喜欢的缘故吧!

  那时,母亲说芍药和百合都已经栽了很多年了。那是奶奶还在世时,父亲从别人家要来的,比大哥的年龄还大。有一年秋天,父亲想取一些百合入药,极力恳求母亲挖几个给他。母亲被烦透了,就把那一小片地挖开了,刨出来大小三十多个百合,最大的比现在一般的饭碗碗口还大。父亲取了其中三个最大的,准备入药用。我在一边看着,馋得直流口水。他们就给我吃了一个很小的,口感不好,很苦。那些百合开花是红色和黄色两种,花瓣细长向反面翻卷着,花瓣上带着黑色的斑点。被挖开的第二年没开花,可能是因为最大的根茎被拿走了,气得母亲唠叨父亲好几天。

  姹紫嫣红的小花园从四五月开始热闹,直到那盆紫色的、花瓣丝状的菊花开了,花盆就都被挪进了室内。寒意肃杀,万物萧条,花园才暂时安静下来。不管开不开花,凡是草本植物都自然枯萎了,用干草和棉被盖上。母亲用大剪子把月季从地面以上全部减掉,进行“平茬”,再重新培上土。目的是让它到春天长出新的枝条后,花朵大,颜色鲜艳、水灵。

  北方的冬天很冷,那时没有暖气,室内靠火炕、火盆取暖。花盆全部搬进室内后,三间不宽敞的房子大部分被花草占据着。母亲“护苗”,舍不得剪杈,所以,盆栽的花草每年开花都不水灵,冬天更不会开花。每个花盆都灰蒙蒙的,植株也不鲜翠。那棵备受宠爱的倒挂金钟就差被母亲抱在怀里了,才能虚弱地度过每一个冬天,陪伴母亲十多年。有棵“厚脸皮”,当时母亲说它叫“万年青”,树干碗口粗细,一人多高,长成了树。历经岁月洗礼,现在仍然放在二哥家的客厅里。尽管已经不是最初的老树,只是老树的一个根茎活下来,再长成的。算来,她已经五十多岁了,比我大很多。

  常年摆弄花草,母亲的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气。像百合,似月季,有时是房子后面的桃花。她常说,各花入各眼,每棵花都像人一样金贵,每朵花都像姑娘的脸,不能随便摸。对花木要爱护,万物都有灵性。

  我离开老家以后,母亲搬到了另一个村子,住在哥哥家里。花草也跟着搬了过去,月季和百合移栽到哥哥院子西侧。母亲离开故土很不适应,那些花木也不适应,芍药和百合没能栽活。在母亲逐渐老去的那些年里,那些花木陆续都死了。

  母亲说的没错,花木是有灵性的。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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