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散文

陆强:又见班长

作者:陆强   发表于:
浏览:105次    字数:4314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2篇,  月稿:0

  2017年的5月份,在河南安阳是我和班长自部队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因为连长的儿子结婚,我们都去参加婚礼,算起来我和班长已经25年没有见过面了。班长是头一天晚上到的,我是第二天上午到的,见了面我们首先进行了一个长时间的拥抱,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我和班长的眼里都有泪花闪烁。最后还是连长酸酸地说:“都别煽情了,马上还有事情要你们做呢,晚上有的是时间”。

  又见班长差一点没认出来,眼前的班长有点像鲁迅笔下的闰土。早年的英俊、灵气和潇洒已经没了影子,本来就海拔很底的个头伴着严重发福的身体,让班长看起来就像个没装满水的气球一样,光秃的脑门就像长期缺水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已经连草根也看不到了。

  班长是我的新兵班长,一个充满了睿智、正直、柔情、严苛且又“狡黠”的人,我和他只有短短的三个多月相处生活,但是我们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由于我入伍前当过教师,班长一直拿我当个宝,对我特别的偏爱。连队中只要有写写画画,或者什么出彩的事班长都会推荐让我去做,连队干部的发言材料基本上都是我写,连队黑板报也被我承包了。

  班长经常鼓励我在部队一定好好干,争取当上军官。为此,他专门找连队的老兵借学习资料让我复习,还把我推荐给了他在团政治处当电影放映员的老乡,让老乡好好考察培养我,争取新兵连结束后把我调到政治处去,将来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机会。正是班长的这次有心栽培,彻底地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

  18岁那年的冬天,一列绿皮火车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爬行了一天两夜却又很不情愿地把我甩在了辽宁锦州市下面一个叫石山站的地方,这里就是我的第二故乡—81197部队,我在此生活了整整10年。

  走下火车眼睛被刺的睁不开,漫天都是白茫茫一片,积雪厚度达半米以上,气温差不多零下20度左右,身体瞬间有点不能适应,车站的旅客并不很多,零星几个人有进有出。

  石山火车站是个小站,只因为当地有大批军队驻扎,所以大部分快速列车都会经停这里,使得本不热闹的小镇也时而有三三两两穿西装扎领带的人匆匆路过。

  军营离车站还有将近5公里的路程,背着背包提着行李一路小跑,到驻地时内衣早已湿透,刚停下来冷风便像突然见着人的老鼠一样,快速地顺着领口和衣袖钻了进去,刺骨的冰冷让人瞬间打起了寒颤。

  并不怎么热烈的欢迎仪式后我和另外4个人就被分到了一连新兵排二班,带我们的是个肩膀上一道杠的小个子,就像谁欠了他钱似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到了班里早到的战友们都很热情,七手八脚的帮我们整理了行李、叠好被子,又帮我们领了一些生活用品。

  后来,那个面无表情的小个子就成了我的新兵班长。班长名叫孙长友,河北唐山人,虽然个子不高,但长的很敦实,声音洪亮,两只眼睛透着穿透力很强的光,几乎能把人看的一丝不挂。

  班长仅仅比我们早几个月入伍。由于个人综合素质较好,被破格提拔为新兵班长,据连队的老兵说,班长在一次团里组织的比赛中曾一次性做398个俯卧撑,单臂引体向上60多个,穿雨衣16分钟跑完5公里越野竟然连汗都没有出。

  班长是个很严厉的人,在日常管理和训练中,绝对铁面无私。一次训练中,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向班长请求:“报告,班长,我坚持不住了,我想想停下来活动一下可以吗”?

  “不行,坚持不了也要坚持,只要不死你就得给我挺着”,班长很无情地说。

  “我的膝盖疼的受不了,腿抬不起来了,实在太难受了”,我带着哭腔说。

  “得…喝…地…,服从命令,再多说一个字我罚你站一夜,看你那个熊样”。

  那个时候我真的恨得牙痒痒,如果情况允许,我一定立即上去把他暴揍一顿,打他个鼻青脸肿才解恨。

  新兵的生活是枯燥无味的,整天就是训练、叠被子、打扫卫生、学习条令条例、学唱歌。不训练时班长总是戴着个白手套,这里摸摸、那里找找,如发现手套上有一点痕迹,就要我们把所有区域卫生重新打扫一遍,被子叠不好就给扔在地上,有时候还给浇点水。那个时候我经常在心里想,这个家伙一定是阴间的“黑白无常”趁着阎王睡觉时偷偷遛到人间来的!

  其实,班长在生活中是个特别热心的人。平时训练结束后,班长总是轮流着给每一个新兵捏肩揉腿、烧热水泡脚。被子叠不好,就在休息时不厌其烦地给我们做示范,直到大家都掌握了要领为止。班长还经常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帮我们缝缝补补,袖口子、枕头套子、袜子、手套子上都留下了班长的一针一线。

  入伍后的第一个春节,为了冲淡我们想家思绪,班长想尽了一切办法,剪窗花、包饺子、文化生活开展得有声有色。那些年卡啦OK比较流行,班长专门向连长申请连队俱乐部一个下午的使用权,让大家尽情一欢。

  班长首先唱了一首《大海》,唱的很投入,双眼微闭,上身的起伏动作很夸张,但歌声却是有点要人命的。

  班长的歌声就像是个拉着几十吨货物的大卡车,虽然用力地向前拽着,但无奈后尾太重,只能吃力地爬行;同时又感觉像一个无头的苍蝇,踉踉跄跄乱撞乱闯,飞不高也飞不低。别人的歌声抑扬顿挫,向空中飞,向远方飘,他的歌声即使碰到肚皮都会立刻落到了地上,虽然唱的声嘶力竭,却没有丝毫的穿透力。

  听班长唱歌要有一定的心理抗压能力,纵然这样仍然把我们唱哭了,后来又把我们唱笑了。

  “只要大家开心了,不想家了,我出卖点色相就值了”,班长像个弥勒佛一样憨憨地笑着说。

  晚上会餐之后,其余的人都到俱乐部看“春晚”去了,喝了两瓶啤酒的班长把我叫到班里和我讲起了他的家事。班长的家在唐山市古冶区,父母都是煤矿工人,爷爷奶奶在唐山大地震中双双遇难。班长兄弟三人,两个哥哥,在班长的心中,大哥是个既懂事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二哥是个公子哥类型的小混混,班长很看不起二哥,发誓不做二哥那样的人。

  “我在上初中时处了个对象,她的小名叫‘小波’,是个既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由于早恋耽误了学习,我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于是就入伍当兵了。在到部队的这几个月中,我和‘小波’几乎天天书信往来,倾诉相思之苦,我每天晚上都能梦到她”。说着班长眼里竟然涌出了泪水,最后还把和“小波”的来往信件拿给我看。

  我能感觉到班长和“小波”已经爱的死去活来了,真没想到班长这样的人也能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新兵连结束后我被调到团政治处工作。后来听说新训结束不久,班长就因“奶奶去世”请假回家了,短暂的惊愕后我便明白了,班长肯定是被“小波”给“引诱”回去了,因为班长的奶奶早已去世了。再后来班长退伍了,其实班长如果不是和“小波”那样缠绵,凭班长的综合素质,在部队提干希望是很大的。

  在工作上班长是个既讲原则又睿智狡黠的人。部队每年三月份都要到驻地大山里植树造林,连队在分配任务时是按班分的,班长觉得不公平,因我班只有8人,其它班是10人,班长找连长据理力争,想重新分配任务。连长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脸拉的比二亩地还长,像发狂的狮子咆哮着怒吼:“得…喝…地…,滚回去”。被连长臭骂了一顿,班长低着头无功而返。

  我有点为班长感到可怜,但想到班长平时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我心里又暗暗高兴。原来在连长面前班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纸老虎。

  那天植树,我们班一直干到夜里11点,整个过程班长就说了一句话:“兄弟们请放心,我会对你们有交待的,我一定要报复”。我们心里也恨透了连长这个“法西斯”,期待着班长能说到做到。

  机会很快来了,连长的爱人带着不到三岁的儿子来部队探亲,那天我看到班长的脸上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奸笑。

  连队晚点名后,听说连长的儿子不见了,老兵们都在帮忙四处寻找,最后是在500米外连队的猪圈里找到的。当时,连长的儿子正睡在猪圈的草窝里,抱着连队那头小母猪搂的紧紧的,睡得正香。当一个老兵试图把他和小母猪分开时,他的小手乱抓、小腿乱蹬,紧闭双眼哭着不愿意分开。

  据说连长看到这个场面时浑身颤抖,眼里流出了弯弯曲曲的两行泪水,不知道是喜悦的、激动的、气愤的、还是羞愧的。

  如果当时连长知道是谁干的,一定会把此人当场就地正法。

  那一晚,班长是哼着小曲进入梦乡的,我想班长在梦里一定会笑出猪叫声。

  后来我问班长:“你就不怕真的把连长的儿子弄丢了,或者是被猪给咬伤了”?班长奸诈地笑了笑说:“没发现小迷糊整个下午和晚上都不在吗,一直在保护着呢”。“小迷糊”是我们班一个兵的绰号,是个连小学都没上完的“后门兵”,良心“很坏很坏”的那种,经常帮班长干一些“坏事”,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

  那一刻,我是由衷地佩服班长的智慧和胆量,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我也心惊于班长的“阴险狡诈”。

  不过班长和“小迷糊”的“报应”很快就到来了。

  四个月的新兵生活即将结束,团里组织了对新兵的各项考核。其中有一项政治理论学习成果考核验收,由团政治处的考核人员把新兵集中到学习室进行提问,怕什么来什么,第一个就提问到了“小迷糊”。

  考核人员问:“请你说说强奸罪有什么特征”?

  “小迷糊”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憋了近两分钟后说:“强奸可以采取多种方式进行”。

  众人都憋着没敢笑出声。

  “你说都可以采取哪些方式进行呀”,考核人员继续发问。

  “小迷糊”的头上已经开始冒热气,又憋了将近一分钟红着脸说:“可以在室内进行”。

  教室内短暂的安静后哄堂大笑,好多人都笑的前仰后合。

  指导员脸上的肉快速地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像吃饭被噎着的咕咕声,愤怒地看着班长:“孙长友,这他妈就是你教的”?

  政治处主任出来打圆场:“正常、正常,新兵吗,有点紧张了”。

  最后指导员面向考核人员尴尬地笑了笑,但明显就是皮笑肉不笑,感觉比哭还难看,考核人员也尴尬地回笑了一下,也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

  班长小声的嘟哝了一句,声音比苍蝇还小,没人知道他说的什么。但我看到班长的脸胀的像猪肝一样,两只眼睛发着阴暗怪异的光,死死地盯着“小迷糊”。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估计我们早就该为“小迷糊”节哀了。

  班长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回到班里一天没让“小迷糊”喝水,说“小迷糊”脑子里面的水太多了。

  新兵连结束后,我被调到了团政治处当放映员兼打字员。我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8小外有了自主的时间。因为我入伍前是初中毕业,从此我一边工作一边努力地学习文化知识,两年间自学了高中三年所有课程,后来如愿考上了军校。

  很快和班长分别又五年多了,我时常在梦中梦到那段精彩纷呈又难忘的新兵生活。在我眼里,班长亦师、亦友、亦兄长,帮助我们、教育我们、照顾我们,我终生难忘。

  人生并非所有的相聚都有期待,也并不是每次邂逅都有故事发生。

  我期待着和班长再次邂逅,期待着和班长的再次相聚!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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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班长 陆强
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荒漠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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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10-06 17:12
    一马平川
    永远的战友情,其实是用文字写不完的,我们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继续我们的友谊,继续我们的并肩战斗。
    来自·福建省福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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