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人们离不了的照明工具。
在我还小的时候,家里夜晚照明用的是棉油灯。一个带把的小黑碗,上面用棉絮搓成筷子粗细的棉条盘在碗里,倒上半小碗黑棉油或者豆油,把棉条的一端搭在碗沿上,点上火,棉油燃烧冒出黑色的浓烟,发出微弱的光。棉絮烧焦了,火光不亮了,用秫篾往上拨一拨,火光又发出强一点的光亮,俗话说“灯不拨不亮,话不说不明”,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这种灯是我们老祖宗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条件下沿用了几千年的照明工具,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青年人新婚之夜还要点这种灯,称之为“长命灯”。直到现在,在农村为已故老人守灵时还可以看到这种灯。
解放初期,家庭照明用的是“洋灯”,即煤油灯。用空墨水瓶倒上洋油(煤油),用洋铁片(薄铁皮)卷成筷子粗细的圆筒,套入银元大小的圆铁片中间的圆孔,用焊锡焊牢,称为“灯芯子”。灯芯子的圆筒里塞上棉条或棉线做灯芯,点着,同样冒出没能充分燃烧的黑色的油烟,发出比棉油灯稍微亮一点的光。这种洋油洋灯一直用了十几年,到六十年代初期我上初中时,晚自习都用这种灯。
初一初二时,两张课桌并在一起,六个人一盏灯,有老师监督时装模作样地学习,老师不在时不知哪位同学从破棉袄口袋里掏出一把蓖麻籽(那时野生蓖麻到处都有),剥开硬壳,用曲别针调直插上麻籽仁放灯头上烧出油,往口里大牙上一放,“吱啦”一响,真香!时值三年饥荒饿殍遍野的年代,对于当时饥饿至极的小伙伴们确实是一美味享受,也顾不得油烟有毒没毒了,几十年后同学聚会还对此津津乐道。除每周的星期六以外,每天两小时的晚自习,满教室都是黑色的油烟,两个鼻孔都是黑色的烟油,那时候每位同学的呼吸道、肺里都不知吸入了多少这样的油烟,以及被麻籽油的香味掩盖了的麻籽仁上的油灰也顺利进入了人体消化道。
初三时,老师办公用罩子灯,高灯座,大肚子装煤油。灯芯是棉纺织品,一厘米宽、一毫米厚、大约是十厘米长,将灯芯穿进带齿轮的灯头筒,可调节灯头火苗的大小,火苗上有蛤蟆嘴式样开口铁帽,以增热助燃,使煤油充分燃烧,外边罩下口大上口小的大肚子玻璃灯罩,以增加亮度。这种罩子灯比煤油灯亮得多,污染少。大大减少了废气的危害。
我们学生晚自习用汽灯。炊壶形大灯座装煤油,上有打气筒,可往桶里打气,灯座有铜管穿过灯泡防风罩,灯泡上部装有细喷嘴将煤油雾化进入灯泡燃烧,燃烧时嘶嘶作响,发出相当于罩子灯数十倍的强光。灯泡是一种石棉纺织而成的手掌大小的小口袋,柔软爽滑,燃烧后呈鸡蛋大小的椭圆形,三间屋的教室有一盏汽灯就足够了。灯泡燃烧后就是一种固型灰,一触即碎。点燃汽灯是技术活,那时负责烧汽灯的是学校工友,每天晚自习前各班级值日生到汽灯室领取点燃好的汽灯,有时遇到大风,汽灯着火,特别要注意防风,还要及时补气。
1964年上高中,课桌抽屉是带盖的,能平能倾,黑板是三块毛玻璃的,不反光。晚自习照明用的是电棒(日光灯)。第一次见到电棒,稀奇的不得了,无声无息,光亮柔和,没有任何污染。每一教室两支40瓦的电棒,后来为了预防近视,学校又给增加到四支。
1968年,高中学子全部回农村务农。当时全县农村没有通电,照明工具又回到煤油灯时代。在计划经济下煤油要凭票,对于我这样的习惯夜读“学生混子”更是一种约束,无奈只好找生产队保管员要点柴油应急,为了省油,灯头拨的黄豆粒大小。柴油油烟更大,还“焦捻子”,那也比没有强。火柴也凭票购买,票不够用,只好用草纸到邻家要火种“哨火”,即用卷好的草纸火芒使劲吹,使草纸点燃。
当上了民办教师后,又用上了罩子灯,调到公社高中用上了电灯泡(白炽灯)和电棒。1976年发表第一篇小说,“灵运诸佳句,多出深思苦索。”想象着夜深人静更能获得灵感,就梦想有一盏属于自己的小台灯。当时价格大约是30元左右,凭我一个月14块钱的工资是买不起的。一次在徐州看到有8瓦的小电棒,加上灯头、启辉器才不超过十块钱,回家后找了一块小木板,自己组装了一盏小台灯。恢复高考上大学时挂在床头上,集体宿舍熄灯后,自得其乐用了几天,不料学校在清理寝室非法用电时给没收了,心疼的不得了又无可奈何。
之后与白炽灯、日光灯打了多年交道。一次去邻家玩,第一次见到螺丝形的节能灯,又亮又省电,想买,但因价格是白炽灯泡的几倍,不舍得买。家里客厅和书桌各用一支日光灯,其余还是用白炽灯泡。随着经济状况的改善逐步换用低功率节能灯。房改自建楼房后,全部换成LED光源吸顶灯及节能灯。
随着科技进步,各种用途的灯具千姿百态,我情有独钟的台灯设计也越来越人性化。
我今天的书桌用的触控三档无极调光可旋转护眼台灯。每当夜幕降临,钻进书房,轻触台灯的按钮,书桌即刻布满柔和均匀的日光。戴上不可离开须臾的老花镜,或展卷凝思,或键鼠联动。任凭思绪在旷野中狂奔,一行行文字如涓涓细流,尽入眼底……满满的幸福感只有此刻才能享受。
我的台灯情结,记录了我前半生的跌宕起伏,承载了几十年时代的变迁。几千年的原始积累到近年的现代文明,我们这一代人都亲身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