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场的传说
古往今来,中华大地几乎每个地方都有烧窑,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便利。窑,分官窑和民窑。民窑主要烧制瓦、罐、盆、钵、碗等日常生活必需品。官窑我们这边属景德镇的窑最好,最有名。传说以前景德镇烧窑时,要到外地去买个童女来丢进窑中与瓷一起烧,这样烧出的物品才活灵活现,美轮美奂。这传说听起来算是种残忍,也难究真假,但烧制出的物品之精美,制作工艺之巧妙,是世界公认的。
我们这也烧窑,因为到处都是窑土,建窑是件很便利的事,只是烧普通的民窑而已。以前有浙江老板来我们这投资烧窑,几年或十几年后赚到钱回乡去了,他们会把这些旧窑,低价卖给我们这里人或是其他想要烧窑的人。窑多,关于窑场的故事也就多;听老辈人就讲过这么一个窑场的传说,说一个浙江老板不再打算烧窑,决定放弃窑业回乡,于是把旧窑盘给了一个福建老板。一直以来,中国人的求神拜佛,是为了坚守那份信仰;那份敬畏;那份心的安宁。福建老板接手窑场后,把旧窑重新修葺如新窑一般,把各岗位上的师傅和工人也请到位了,准备烧窑。烧窑最主要的是装窑和发窑(也称点窑),一个是技术含量高,一个是既要有技术,还要知敬畏。万事俱备,窑场主择好日子,准备好了猪头三牲在这天请窑神点火划窑。一众烧窑师傅皆已到齐,不但要参与请窑和祭窑活动,还要参加东家的宴请。这些都是窑业传下来的规矩,并且窑场主还请了纸扎师傅,扎了象征金童玉女的两个纸人小孩,这是发窑时要放进窑里一起烧的,表示祭窑。祭窑活动烧大窑传说是需要活祭的,小窑没这个实力,也不需要采取这种方式,只用纸人代替也就是了。纸人扎好放至一旁备用,有个说法是扎好的纸人不能点晴,点晴就有了眼珠子,如活人一般,会被以为是注入了灵魂与烧窑不利。
窑场相关仪式完毕,大家都回来参加了东家的宴请,一对纸人放立在窑胚(所烧物件)旁边。一个散学回家的孩童出于好奇或是贪玩,去到了窑场。孩童不管三七二十一,见窑口处有祭祀贡果未撤走,拿起就吃,见到两个纸人,既好奇又新鲜,于是朝纸人走去。只见纸人扎得很漂亮,只是没有眼珠子,他觉得不好看,以为是纸扎师傅忘了点晴。于是他从书包里拿出笔来(以前都用毛笔),认真地在纸人的白眼中间点上了眼珠子,两个纸人的眼睛还真被他点得很传神,玩了一会,孩童也就回家去了。众人从窑场主家吃过了宴席,来到了窑场就要点火划窑,因为东家择了点火时辰,时辰是不能误了的。到了点火划窑时,烧窑扎头师傅点上柴火划窑,待窑内烧旺时,副手将纸人拿来往窑口处扔进窑内,与柴火一起燃烧。点火划窑是件“神圣”的事,大家伙聚精会神地各忙各,没注意到纸人已被点了晴,就扔进去烧了。
也许是诚意到了,第一窑烧得真是好,没有残次品,也没是夹生窑(没烧透),所烧物件件件完整。窑场旁是块平整的大空地,烧好出窑的物件就摆放在这里。到了夜边(傍晚)收工时,窑场的相关人员都回家去了,只留一个守窑人在此,守窑人有个窝棚,他就睡在棚里。窑出好的这天夜里,正好是大月光,守窑人因在野外,也就回棚早早睡下了。到了半夜,守窑人被外面的笑声惊醒;他推开棚门朝外望去,见窑口处有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在那里玩泥沙,他以为是谁家小孩贪玩,便说:你们是哪个归里(家里)的大细(小孩)呀?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大人会着急的,莫嬉了,住哪里我送你们回去。两个孩童只是咯咯地笑,朝他摆摆手又用手指了指窑口,继续咯咯地笑着、玩着。守窑人看不懂他们用手指是什么意思,出于好心,便走过去想把他们带去他们家。不曾想,刚走了几步,两个孩童却不见了,这下守窑人吓得不轻,自己是遇见鬼了,赶紧跑回棚里躺下,用被子盖住自己,心砰砰直跳,吓得一夜未睡。
天亮了,窑工们也来做事了。守夜人没有对他们说起昨晚的事,因为他怕大伙说他见神见鬼,窑场是不许说不吉利的事的,这样会被东家辞退。第二窑开始点火划窑了,窑工们将各项工序完成,烧窑扎头点火了,火把从窑口处点起,却不见燃烧,火把反而灭了。如此反复点了几次,还是点不着,火把照旧还是灭了,窑工们都很疑惑不解,惊讶的同时又找不出原因。接好几次都一样不能点着,于是就与窑场主报告了这事。窑场主在场又试了几次,同样还是点不着。事出反常,窑场主顿觉蹊跷,于是到庙里求神问卦,好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或邪灵?三卦落地,无有转醮,证明没有得罪什么。守棚人自此以后,每晚夜半时分,都会看到两个孩童在那里玩耍,因互不相干、打扰,相安无事下也就习惯了。因守棚人不敢把情况告之,窑场主不知有此事,故而也不知道原因,只能是一筹莫展。点不着窑这事,迅速在地方传开了,大家都不敢相信,还有点不着的柴火。
俗话说:自古公道在白发。地方上的一位老者也听说了此事,他虽然表示不解,但他相信肯定有古怪。老者知道窑场主是外省人在此烧窑,离乡背井甚是不易,于是找到窑场主对他说:既然求神打卦卜不出来得罪什么,应该是没有得罪什么;也许是窑本身有古怪,现在不敢确定有什么古怪,但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你夜半三更到大樟树垴底去哭,要表现的很伤心;如果有一位白胡子老人来问你哭什么?有什么难事?你就跟他说。白胡子老人是地方鬼,心地善良,是护佑地方的好鬼。他见你有难处会帮你,会给你东西,首先他会给你一个碗,这个千万别要,因为这是讨饭碗,不好。见你不要碗,再会问你要什么?只要他有的都会给你。你什么都不要,求他做点事,只要他做得到的都会帮你。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听了老者讲的这些,窑场主很是高兴,连连道谢;老者说完也就转身走了。
窑场主听老者所讲,晚上半夜时分,来到郊外一株大樟树底下,大声地放声痛哭,哭得那是个凄惨。果真来了个白胡子老头忽然站在他旁边,老头问他:么事着急(伤心)呀?瞒大咯(老大)男子人哭咋咯咓?窑场主一个劲地哭,假装不理;地方鬼善心大发,递给了他一个碗,窑场主不接,接着地方鬼又拿出一些银钱,窑场主还是不接。地方鬼见此,又说道:你这不要那不要,肯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不能解决,因而伤心;你说来听听,看看我帮到你啵?于是,窑场主接过话来,把点不着窑的事说了出来,并恳请地方鬼帮他查明,到底有什么古怪?地方鬼说:哦,是这样呀?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但可以帮你问问,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在这等,我去土地公那里问下清楚再作道理,因为地方上的事没有土地公不知道的。土地公虽算不得大牌神仙,但也是主管一方的正神,地方上人的善恶报应,生死接迎,都由他登记在册。地方鬼到土地公这里,请问了点不着窑的事,土地公对地方鬼说:这事我知道,也是机缘巧合之事,是合该的缘分;祭窑的纸人被散学的孩童无意间点了睛,有了灵气,幻化成人形,纸人怕火,点窑的火是他们吹灭的,故而点不着窑。土地公又对地方鬼说:你去跟窑场主说明,让他请道士做场法事,送纸人到我处,帮我打扫庭院,享受地方香火,也不枉缘分一场。第二天夜半,地方鬼告知了窑场主,他照做了相关事宜,果然窑烧的很顺利,赚到了钱。我们这的烧窑业,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才淡出人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