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应该感谢澳大利亚作家考琳·麦卡洛为我们奉上的《荆棘鸟》这部畅销小说,才使我们这些异国读者在一睹澳大利亚魅力风光的同时,更深深被小说中的凄美爱情故事和众多鲜活的生命所打动。
开篇前的题记中,作者先讲述了一个令人心灵震撼的传说,一种具有灵异的鸟,为了追求一生中唯一的绝唱,不惜耗尽全部时间,去寻找最尖利的荆棘树,然后飞蛾赴火般,奋身扑上去,让坚硬锐利的荆棘刺穿透自己的身体,在生命的最后一息拼尽全力唱出世间最动听的歌声。
每个人对爱的感受都不同,而且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爱的印证标准。在本书中,男主人公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是位俊美高贵充满非凡气质的男子,他自以为可以抵御那种世间一切凡人对情爱的诱惑,他也确实可以轻松摆脱像卡迈克尔那样的富家小姐对他投来的爱慕秋波,可以对德罗海达那些轻佻女子的挑逗视而不见,但却无法对克利里家的小家碧玉——娇小甜美的梅吉无动于衷。爱情像慢慢成长的藤蔓,让这位一心追求宗教殿堂红衣主教神圣职位的年轻人陷于无可名状的矛盾和迷茫中,在神职圣衣的包裹下,里面深深隐藏的仍是凡尘的爱恨情仇。而女主人公梅吉,美丽善良,天真无邪,逆来顺受,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到长成一位有着迷人金发的窈窕淑女,其间遭受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直到拉尔夫的出现,她劳苦贫乏的生活之泉才渐渐泛起了涟漪。当梅吉还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儿的时候,拉尔夫对她的感情是那种同情和怜爱,但这种感情不知不觉间随着时光的增长,越来越转向一种不可控制的炽热的爱情,一惯冷静睿智并自负地认为能够超脱凡世情爱的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圣洁无暇的人,就像荆棘鸟那样,明知道前方的危险,仍就凭着生命本能,越来越不由自主地渴望寻找着那棵荆棘树,并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必将给它带来致命创痛的尖刺,最后完成生命中的绝唱。
毫无疑问,拉尔夫完成了他的最后的挽歌,然而,却不同于荆棘鸟的一曲终了,他在冲破了宗教和世俗的羁绊,完成爱情之歌后,又为自己套上了一具更加沉重的精神枷锁,他的灵魂始终痛苦地徘徊于宗教神圣和世俗爱情中,一方面他不甘于平凡命运向往神职巅峰,另一方面他又不忍舍弃对梅吉的真爱,两难抉择如魔咒般折磨着他,生生世世难以超脱,注定了他的一生的悲剧命运。
爱或逃脱,都无法回避命运的捉弄,一旦陷入爱情的漩涡,就像陷入无底的沼泽,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抵抗完全是徒劳的,这份爱情从一开始就孕育着痛苦的种子。最终,拉尔夫的理智战胜了情感,满怀沉痛地舍弃了对梅吉的爱,离开了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德罗海达,踏上了去往罗马梵蒂冈的逐梦之旅,并最终穿上了向往已久的红衣主教法衣,而留给梅吉的却是无尽的痛楚和回忆。如果说,拉尔夫这一行为引人诟病的话,那么,梅吉的命运是受人同情的,像她母亲菲一样,她才付出了少女的初恋,就像刚刚绽开的花朵,马上被一阵狂风暴雨无情摧残,心灵遭受的重创可想而知。她爱拉尔夫是如此之深,以至于虽然被爱人抛弃,但仍将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留给了拉尔夫,也正因为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最终因强烈的失望而转化为绵绵不绝的恨,爱恨交错,促使她不惜委身嫁给了自私粗鲁又感情迟钝的牧工卢克,他不像拉尔夫那样懂得体贴关爱、浪漫而多情,原因只是因为他相貌长得有点儿像拉尔夫。一位痴情女子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所有代价,并为之忍受终生痛苦。
美人迟暮,英雄失路,无论那片蛮荒大陆上的桉树,还是生长于此的男男女女,在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漫长时光后,都已变得衰老了。大洋彼岸的拉尔夫始终摆脱不了情感的折磨,自责、愧疚、懊悔,除了那十字架上圣像,他的精神世界一片荒芜。每一个对往事的追忆都像荆棘树的尖刺穿透他千疮百孔的心。他渴望梅吉的宽恕来拯救痛苦的灵魂,然而作为亿万信徒眼中的灵魂拯救者,他却无法拯救自己超脱苦海。他不得不时时刻刻扮演着无暇的“圣人”受人顶礼膜拜,承受着巨大的伤痛,极力压制着内心的常人情感,甚至梅吉为他生的儿子戴恩近在咫尺,父子都难以相认,直到得知戴恩淹死之后,他长期压抑的精神终于崩溃了,在无限的悔恨和痛苦的挣扎中逝去。一只“荆棘鸟”唱完了他最后一支挽歌。可另一只“荆棘鸟”还要在世间经受无穷无尽的磨难。如同这种神奇鸟的命运一样,一切痛苦的灵魂最终都会找到归宿。
不仅是这对痴男怨女,书中克利里其他家族成员也大多命运多舛,母亲菲出身高贵,少女初恋中遭始乱终弃,被恪守严格宗教传统的家族视为大逆不道,不得已下嫁给剪羊毛工帕迪,终生劳碌忧郁;忠厚爱家的帕迪一生勤劳,却最终葬身火海;而性情温顺常常陷于幻想的斯图尔特在找寻父亲帕迪下落的时候不幸死于野猪的攻击;梅吉大哥弗兰克性情刚烈,一心想挣脱贫穷低贱的命运,追求梦想自由,可最终因暴力犯罪锒铛入狱;可爱的小儿子哈尔因喉炎过早夭折;另一个在二战中参军的儿子帕西因为战斗中负伤,永远失去了生殖能力。家族成员的生离死别,仿佛被施了诅咒般的厄运缠身的宿命,无不给这部传奇家世作品烙下了深深的悲剧色彩。哀莫大于心死,人既然是尘世间的过客,那么痛苦一定也是尘缘中的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