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散文

四棵杏树

作者:海云   发表于:
浏览:67次    字数:2371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95篇,  月稿:0

  我们老孙家打麦场畔的四棵杏树承载着我挥之不去的美好童年记忆。从我记事起,这四棵杏树已经有水桶这般粗了,呈“C”形分布于场畔,造型各异,结的杏差异也很大。

  大伯家树干较细,树冠稀疏,每年结的杏屈指可数,成熟了颜色宛若少女羞涩的脸蛋甚是好看,食之酸中略甜,是唯一甜仁树。每年等不到成熟就被孩子们一扫而光,大饱口福。

  二大家的杏树出落的亭亭玉立,枝繁叶茂,蔽日遮天。花落结蒂小杏儿像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崭露头角。干干净净的杏儿又如新生儿一样可爱。每年高产稳产,树叶下挨挨挤挤藏着的全是杏,人站下面很难发现,称“藏叶杏"。青杏到黄杏一直都是透心的酸味,稍上年纪人就不待见它,孩子们却情有独钟。我们每天上学时先摘些杏儿,衣兜塞满才善罢甘休。也经常有路过的乡亲爬上这棵杏树满载而归,为家人带回口福。我和几个兄长也经常将自己的战利品分享给老师、同学。课间活动简直就是百家杏宴。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更没有两种味道相同的杏儿。同学们互交有无解了嘴馋增加了友谊。每当看到他们被酸得呲牙咧嘴、出尽洋相,逗得我捧腹大笑。当然我不会忘了将杏核一一收集起来放学带回家,晒干后在暑假用小钉锤破壳取仁,卖成钱补贴家用。记得最多一次卖四十几元钱,相当于父亲的半月工资。当我将这自己劳动所得的报酬悉数上交给母亲时,那感觉绝不亚于奥运会夺冠般开心激动。每年这个季节这些故事不断重演,儿时玩伴也慢慢长大,之间的珍贵友谊就这样牢不可破、历久弥新新;艰苦的岁月塑造的善良勤劳、乐观坚强、积极进取的可贵品质历久弥坚。

  我家杏树长势一般,杏如羊粪豆般大小,称“羊粪豆杏"。青杏苦涩味,等到熟透了味道比较中性不酸不涩,略带甜味,绵软可口,双指轻轻一捏便一分为二,肉核毫无牵连,核干净如洗,放在嘴里轻轻一咬,颗粒饱满的杏仁便呼之欲出。这样毫无酸味的“离核杏"很适合掉了牙的奶奶吃。杏儿再好吃也不能吃得过多。“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奶奶将吃不完的杏儿捏成两瓣,去核晒干后用热面汤煮过,捞出后洒上白糖或蜂蜜晾干,装在塑料袋密封保存。加工成的杏干令人垂涎三尺,是招待客人的上乘食品。

  四大家的杏树简直是电杆上顶个帽子,高不可及,树冠一把伞那么大。它结的杏最少,个最大,味最甜,成熟最早,油菜成熟时节就基本成熟了,称“菜黄杏"。由于它杏少、个高、树龄大,大人绝对不允许攀爬,所以青杏啥味至今我未知,只能站树下望梅止渴。熟得通透时它自个儿会落下,经历狂风暴雨也会落下,可惜每次都摔得粉身碎骨,成为杏泥,我只好挑拣几个落在草地上完好无损的杏儿以解口馋。我将摔破了的杏用水洗分离出杏核,破壳取仁。这种杏肉和核粘连在一起,称“黏核杏",食客不大喜欢。

  夏季我与杏树打交道最多。麦收时节,麦浪滚滚。一周的农忙假正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天赐良机。大人收割小麦,我们小孩负责用架子车将麦捆拉回放在麦场里,有时也捡拾麦穗,有时也凑热闹挥动镰刀学着割麦。表现好了大人会奖励五分钱一根冰棍解渴消暑,那种透心的冰凉甜爽永生难忘。等所有的小麦收回家了就开始碾小麦,天不亮大家就将小麦成圆形撒乱摊开在麦场上。中午又用铁钗翻一遍,让下面的麦草也晒干。晌午,父亲牵来二大家和我家的黄牛,套好牛让它们拉着粗糙笨重的碌轴开始碾场。父亲一手牵着很长的缰绳,一手举着长长的牛皮鞭子,头戴草帽,脖子搭条毛巾擦汗,嘴里吆喝着,手挥动鞭子赶着牛绕圈儿碾压麦草。都说懒牛上套屎尿多,不一会这个牛拉,那个牛尿,我就赶紧端着铁锨跑过去接住摇摇欲坠的牛粪,倒在麦场边上的粪堆上。如此反复几回,牛也不大排便了,我立马忙里偷闲蹿上杏树,骑在三角树杈,背靠树杆,开始逍遥自在。吃着杏喝着用大伯当兵带回的军用水壶装着的琼浆玉液“浆水"(这种自家酿制的浆水酸凉顺口,回味无穷,清热祛火。它是盛夏农家消暑降温的最佳饮品,又是制作豆腐的生产原料。没有添加任何食品添加剂、保鲜剂、防腐剂,纯绿色有机蔬菜发酵酿制。是现在一些饮品无法比拟的,酸酸的凉凉的,每逢盛夏我就会想念这儿时喝过的味。)神仙羡慕好快活。直到大人喊叫帮忙起场,我又“嗖"地一下溜到树底,拿起工具加入到起场劳动热潮中。树身被我们磨得油亮发光,上下杏树次数之多可见一斑。

  更有趣难忘的事发生在我六七岁时的一个盛夏。大人们刚翻完麦草,坐树下乘凉时,邻居张九爷(辈分高,正值壮年)过来摘杏吃,衣兜塞得满满的,不知道怎么就一脚踩空,从近一丈高的树上“碰"一声摔下来,吓得大家赶紧围上去营救。只见他嘴唇发紫,双眼紧闭,牙齿紧咬,二大用力掐他人中穴,任大家怎么叫他都不吱声,一下子大家慌了神。张九爷的老爹闻讯赶来赶紧让大家将九爷放平,他用手轻轻捏开儿子嘴巴,竟然叫我赶紧往九爷嘴里撒泡尿。天啦!我怎么能做这种坏事呢?再说这么多人看着,我迟疑不前他又说:“乖,听话赶紧给尿!”大家催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股清泉飞流而下浇得张九爷满脸都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终于出现。不一会功夫,他竟缓缓睁开双眼,问他怎么会躺在这。谢天谢地他并无大碍,大家告诉他事情经过,他非但没有骂我还说是我的童子尿救了他一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泡尿救了一条命,我每次回想起来粲然一笑。可能他当时只是昏了过去,一泡尿将他浇醒而已。现在我们爷孙俩见面还少不了多谝几句,偶尔还会提起当年我的英雄壮举。

  一叶知秋,秋风肆虐,杏叶飘飘洒洒铺满麦场。我也帮大人将杏叶扫成一堆一堆,待干透储备好以备冬天烧炕取暖。年复一年,直到老庄基复垦,四棵杏树也光荣地完成使命,被一一伐倒。当它们轰然倒下的那一刻,我是多么的不舍。承载着无数美好童年记忆的四棵杏树被解成了板材,或制成擀面、切菜案板;或制成桌椅板凳继续奉献;或早已化为灰烬成为田地的肥料;或静静地躺在某个角落里,默默地诉说着它们的前世今生,诉说着与我们老孙家这世纪不解之缘。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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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杏树 乡村
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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