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散文

甘传炳:米酒

作者:明明   发表于:
浏览:177次    字数:1478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6篇,  月稿:0

  我八岁左右哥十三四岁。他偷喝了父亲酿制的米酒醉倒在柴火堆里,被母亲发现时睡得像个死人。母亲以为哥哥得了病或是中了什么邪,背着哥哥就往公社医院跑,路上鞋子都跑掉了。到了医院医生用听筒一听,再翻翻眼皮闻闻气味,确信哥哥是醉酒了。

  哥哥被母亲背回家还呼呼大睡,直到次日中午才醒来,刚一清醒,就被父亲一顿胖揍。父亲查了藏在米缸里的酒坛子,发现一坛新做的米酒只剩半坛了。

  我十八岁出门上学工作之前,父亲逢年成好的时候会做米酒。记忆中,父亲做的米酒呈米汤色,很粘稠。绵甜可口,回味悠长,没有酸尾子。好进口,力道大,喝后会晕乎。因此,父亲只准我和哥哥用小牛眼杯喝一两杯,便把酒坛子藏起来,直到过年才拿出来。父亲喝米酒,也不是豪斟狂饮,而是用烫酒壶把酒烫热,就着柴火炉上炖着的青菜粉丝豆腐,边吃边喝便吸溜嘴。很有些“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味,也不失“绿蚁新赔酒,红泥小火炉”的情调。

  我一直坚定地认为,当年李白“斗酒诗百篇”和武松“三碗不过岗”,喝的一定不是高度白酒,而是米酒。因为只有米酒的后劲,才会造就出“饮时无度,醉卧三秋”的状态来,这与“科技与狠活”勾兑出的“昏头大曲”绝不是一回事。

  我十岁那年,父亲准许我观察了他做酒的全过程。大概的几个关键环节,跟目前百度上能查到的差不多,买回酒曲,做好糯米饭凉透,再选择容器,把酒曲与糯米饭拌匀,在中间做一个“眼”,然后,盖上容器,保温储存,一周后,米酒就会析出。假如我这样描述父亲的米酒制造,那根本无法表达父亲在这一过程中所寄于的心绪与情感。

  首先,父亲是不宵于在门口代销店买酒曲的。他要步行一天,去新市一个朋友家去搞酒曲。父亲说,这户人家的酒曲酿出的酒才没有酸尾子,并且有后劲,做成的酒能喝到次年清明不坏。父亲说过,他的这个朋友就住在一个叫叶家桥的地方。在一个被窝里放水焐子的夜晚,父亲一边让我给他抠脚上的老皮,一边给我讲叶员外修叶家桥,其爱女投河祭桥的故事。其时,木桶里的糯米正在发酵,为了保温,父亲把木桶外面裹上了厚棉被。我和父亲盖一条薄被,上半夜用水焐子取暖,到下半夜,我冷的缩成一团,父亲就把我的双脚拽到他的怀里。

  有一年冬天,父亲随生产队壮劳力去参加“薛丹博工程”,也就是人工开挖“丹阳新河”。我们那里把这项水利工程叫做“挑方”。据说当年参加这项水利工程的劳力有上万人,所以又叫“万人会战”。当时父亲年事已高,不能挑土。生产队安排他去,主要就是考虑他在那里有朋友,联系吃住比较方便。父亲当然不辱使命,在叶家桥,他把几十号人的吃住安排得井井有条。到腊月二十八回家的时候,还带回了两坛丹阳米酒和一大卷山芋粉丝,另外还有一把妈妈最喜欢的博望剪刀。我至今依稀记得那个画面:父亲挑着的土筐一头一个坛子,坛子口上还系着红布。他把担子歇下,长吁一口气:终于到家了!后来听母亲说,回来的路上父亲跌了一跤,就在坛子要从土筐里滚出的一瞬间,父亲单膝跪地,伸手把土筐沿拽住。酒保住了,但父亲的膝盖却掉了很大一块皮肉。

  父亲完成米酒全部制作过程之后,会把剩下的酒糟用盐腌制起来。到了正月,腊肉腊鱼出现黄曲霉之前,成块纳入糟坛中再腌制半月,其后那些糟鱼糟肉便是初春时节的极品美味了。

  1982年,父亲意外去世,家里从此没人再做过米酒。四十年来风风雨雨,期间虽与米酒偶有相遇,终究不是父亲当年酿制的那个味。直到去年冬季,随钓友一起去花津河垂钓,意外撞见叶家桥,才勾起了这段尘封的记忆。好在有人立即告知,说叶家桥米酒至今仍有传人,并且还申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便托人购得两瓶,过年时喝个痛快。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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