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二0一一年六月二十一日，久病的母亲，离开了我们。
旧屋的前辈亲人故去，倍使人感伤怀念!
泪水噙满了，我的双眼;冥冥中感觉，祖辈的慈祥，宛然在目;在旧屋后楼，父亲匆匆应答，一边穿衣，一边下楼;那个身姿，在眼前晃动;母亲的呼唤，仿还在耳边……。
祖辈，父辈;他们都最终回归，至大自然的绿色怀抱里。
……
母亲在时，旧屋备需;母亲已去，旧屋痛悲。
处理毕母亲后事，了解行情后，我们决定卖掉旧屋。
当挂出卖屋牌子，电询者众;后与近为;签合同后，办理证件。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个冬季，我在：居委、派出所;公正，房管;地税，国土;之间查档证明，公正调查;口问笔录，资料评估，实地测绘，看图界签……;上下各处， 跑“步”前进。
流程过程，有困惑，也有讶然;有推诿，也有顺利;并从中认识些人，感悟些事。
某些“官衙”作风令人生畏，有些人守着庙门，待机奉香;某些人花言巧语，但若有求，却推三托四。
但更多的是，为民办事，好人好事;他们热诚助人，給人留下了良好印象。
办了“房产证”，再办“国土证”，后又办改户手续。
用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才算办妥相关事宜。
旧屋，原是祖父姓名，我未料到，办理旧屋继承手续那么麻烦;未知深浅，进退维谷;内心反复，把握不定;情理法间，掌握分寸;未雨绸缪，问题协助;难易之间，对错皆成;有问诘，则言他……。
二0一二年四月六日，清明节后，买卖双方，签名移交;我将，旧屋钥匙，交与买主;旧屋交接毕;从此旧屋，已非属我;而是他人的了。
我至今，仍然记得，与旧屋告别时的情景，宛如亲人般的难分难舍。
“别了，旧屋;别了，故园!”我在内心感叹道。我难以抑制地，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旧屋，再见了!”
那位买者听罢，笑了笑说：“可以来，看看的。”
……
而我，心情纠葛，复杂难言。
十七
我与旧屋，表面好像，已作了断;其实不然。
踏足旧屋，这条小街;我的全身心，会舒服很多;往事历历，仿如在目;自然而然地，我会拿起手机，来拍照纪念。
有一次，刚好给一位，邻街的初中同学看见了;其见状笑了笑，说：“老同学，你这是，何解?”我无言以对。
是啊，旧屋，已非属我;而我与旧屋的情感;却还是：剪不断，理还乱;旧屋如今在物质上，并不属我;但在情理上，却还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每逢落到永汉;我总会，一如既往地，来到这里。有多少次，独自徜徉，徘徊在这条街上?
但旧屋，好像是，对我生气了;大门，总是紧闭着。我唯有，悄然地，与其擦身而过。
……
数年之后。
我又一次，来到了这里;不觉一别，已经年。
以往，旧屋的门，都紧闭着，没有打开;我只能，轻轻地走过;默默地伫视。
这一次不同，黄漆的铁皮折叠门，打开着。
我不由得，心头一颤;好奇心，在诱使着我。
当我重新迈进，这已不属于，我的旧屋时;重新打量，这里的一切;仿佛是，有一种，酸楚的感觉。
旧屋的人，并未察觉;对我的到来，他们，好像并不很在意。
只有一个，我是认得的;是同乡同街的，奀瘦男子;年纪已有四十左右了，以前他叫过我：“阿哥”的;他用眼睛瞄瞄我，我也瞥瞥他;他与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我也与他示意，并轻拍一下他的肩头。
旧屋前栋里面，摆了些旧式家具;一张桌子上面，放着部旧的小彩电，小彩电正播放着电视节目。
再往后些，靠楼梯间，放着一张木制的炕床，应是歇息的地方;坐在炕床上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开外，四方脸的中年男子，正呷着茶。
我问询后，征得同意，便进到里屋。
我上了旧屋的，前栋楼棚;环顾这里的一切;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下楼之后，我推开前栋木门，进了二、三栋，并上了后栋楼棚察看。
我好像是，又与一位故交，又见面了。
十八
我走进旧屋，仿是走近，一部沧桑的历史。
旧屋的一切，似无大的改变，但又似孚变化着，使我讶然;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给人感觉到，更加苍老苍凉了。
原先，“天井”里的，瓦桷桁条，已经不起风雨的浇灌冲刷，終于被水湿浸润;屋顶不知何时，轰然坍塌了;向上仰望，可见着天空;地下断木残檐，栋樑倒斜，板桁瓦棱，堆叉一起;尘土覆掩着，墙壁地脚;井台旁边，青苔斜曳。
中栋，卫生间，厨灶依然;只是尘土，铺面覆盖。
如今，望去的旧屋;既熟悉，又陌生……;那些东西，旧衣车;古柜等，还在……杂乱无章地堆放着。
旧屋，留下的旧物，容易引人，触景生情，更引发思索。
我默然地经过，有些黯然神伤。
屋里如今，通风采光更不畅，又缺少人气，有股霉味儿，积压在此。
再走进，三栋的木楼梯，坛坛罐罐，还堆放在后楼的木棚上。
抬望眼，四楼的“小天台”，看得见：灰瓦叠然。
但我未敢，往上再挪动脚步;怕脚下的木板楼梯，沤没塌了;怕一不小心，就连人带着楼梯，一齐从高空掉下去，想想真是可怕。
我只是，站在“后棚”的大木梯上，伸出目光，纵目遥望：瓦背上面，那片蔚蓝的天空。
之后的我，逐渐收回目光，但我仍伫立良久，悄无声息地看着，这旧屋里的一切。似想起了什么。
十九
对往日的家乡，以前我是，久违家乡，归心似箭;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现在是，无事不回。情感似孚，已是由浓变淡。
尽管这里，还有我的乡亲、同学、朋友……，他们对于我这个游子，也还是充满了热情。
但，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去，归去何方?回到，昔日的家乡，感觉已非!
旧屋似远去，但，旧屋的一切，又何曾，离开过我?
原生家庭的血肉亲情，是任何情感，也不可比拟的!在原生家庭里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直接影响到我，生命中的性情;以及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
从原生家庭，我向新生家庭：过渡、迈进和延伸。
……
我在穿越大街小巷，对往日的家乡，我百感交集。
一方面，旧屋陪护我们，走过了风雨历程;家乡山水，令人留恋!在这里，我渡过了，美好的青少年时光;这里有我，往昔的屐痕记忆;另方面，世俗偏见，歧视眼光，使人感到窒息;曾有一次，璇姐问我：“那里不好?”我无以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寻找广阔自由的空间和天地，更令人向往。
往事深深，已不可再;旧屋，已远去;旧家，不可寻。
能寻觅的，是乡亲家族的亲情;某种相通的联系，感觉也可酣!
那日，在旧屋里，步出至外;彷徨的我，独自徘徊。
认识我的，旧日街坊，说我是，这儿的人，谁的子孙;热情地跟我寒暄，打着招呼;而我回报一笑;道声：“谢谢!”
那夜;我在圩街巷道，在河畔桥边，在乡镇堤……，来回循巡，漫无目的地走着，望着：村庄，田园;旷野，山峦;时间像凝滞了一般;岁月沧桑，仿佛是历经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思绪无际，似野马奔腾;灯火闪烁，存疑在问天!
疼我爱我的，旧屋的，亲人啊，你们去了。可知我的苦衷?我的眼，在润湿;我的心，在滴血;唯有祭时寄语。
二十
岁月是无情物，曾经的以往，正悄然远去;生命年轮，交织在一起;生活在这个寰球世界，人不过是，尘土一末，沧海一粟;渺小得，近乎无踪;一切都似虚幻。
我无言，生命与我，已留下，太多的悲怆。
我无言，生活的历练，还在催我，不断前行。
……
光阴如梭，似梳理着，这乱麻纷绪。
旧屋，怎不使人，感慨万端!在旧屋，留下的人生足迹，已深深地镌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旧屋，我心中的旧屋啊，以前的，都曾与我有关;与我在这里，生活的日日夜夜有关;与我的亲人们有关;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如此，密切的相关!
我的内心里，旧屋的影子，挥之不去;旧屋的情结，仍然浓厚;旧屋，使人不能释怀;梦索魂牵几多回，未曾离开我心间;存在于我，内心的经历故事，旧屋啊，承载着我太多的，悲欢离合;已融进镌刻，入我内心。难以磨灭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在旧屋，我经历了许多往事;旧屋，一直伴随着，我的人生经历。
在旧屋，一切都曾是那么熟悉;亲人们的音容笑貌，长辈的关怀疼爱，兄弟情如手足;家人共尝，人生百味!在旧屋，邻里之间，你来我往;旧屋，是家人一起生活，共同之处;日月星辰，春夏秋冬;婚嫁姻娶，互祝以庆;传统德承，浩荡潮流;旧屋的过去时光，人生的美好年华;旧屋，是与外相联交汇之点，与社会往来的邮路“驿站”。
工作在外，不管在哪，旧屋，一直都是我的轴心;不管走多远，还是离开有多久，旧屋，都牵动着我的心;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旧屋的亲人们!在外面，我经风雨;回到旧屋，温暖团聚!我把旧屋，作根据地，旧屋是我情牵梦绕的回归之处。
旧屋情结，于我可解?我与旧屋，旧屋与我，相交相向，相联相通;旧屋，将嵌入我的骨髓，永存我心，练就我的坚韧。
这在当时，并不觉得，怎样特别，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如今回味，倍感珍贵;更深刻地使人体会，品味幸福!
也许，在旧屋，居住的日子，岁月就像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生活虽然清淡，但也安怡。
外表看来，我早已从旧屋走出，但我却似是，在滔滔，江河里，乘载的一叶扁舟，经过了急流险滩，终于到达了彼岸;故能以平常心，待之坦然释然。
旧屋的一切，都使我为之动情;旧屋在我心中，还是原来模样，在旧屋我浸润着;在将来某一天，旧屋成为，“过去式”时，情思怎以寄托?……
旧屋，无疑是我，人生道路上的，一个界定;人生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旧屋的形象，已转化成为，一个符号座标;从物质的表面形态，升华至实质;旧屋，更是一种寄托与象征。
旧屋已去，常有亲友，陆续关心问询。
十年后，我写作“旧屋”散文以记，整理“旧屋”照片以志;俱为“旧屋”，心灵得以歇息!十月那日，重阳时节，民俗“修草拜山”，谒见先者后，我独自徘徊旧屋，想不到“心有灵犀一点通”，妻女等，亦不约而同来到这里;在旧街旧屋门前，给我拍照留影;妻子说：“估摸你会来这”，女儿说：“好久没来这儿了”;女儿婴幼儿期，在旧屋，住到二岁半，才随我到工作之处，上“幼儿园”，又不时放假回来，与家人相聚，旧屋情怀，也颇见深!……
旧屋，也许作为，一个时期，一段历史，远去而作结;但旧屋的精神形式，将伴随我，一直到老;伴随我走向未来!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