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的河塘是六叔家的承包地,矿区塌陷,一片汪洋,六叔的河塘自然而然地形成了。
河塘不大,大约有四亩来地,还搭上了周边几家的边角,不过矿区都按地亩赔偿了,六叔没要,他要守着这几亩鱼塘。六叔从小就是个鱼把式,爱捉鱼,养鱼,我小时候没少吃他逮的鱼。他头脑活,会经商,他看准了鱼塘的价值。村里人大部分都搬迁县城去了,他却把家搬到鱼塘边上,他要一辈子守着鱼塘,与鱼共舞。儿女们咋劝都不行。“爹你这不是难为我们吗?你叫村里人咋看俺?说俺不孝,把你们老两口丢在这里,再说,这也不安全,啥时再塌陷也没个准。”“不会了,你没看靠水塘边是大队的公墓林,矿上说了,这块地死保,不让塌陷。”儿女们硬不过,也就随便他了。
六叔不是我的亲叔叔,而是同姓同村的爷们,辈比我长,年龄比我整整小一旬,刚到55岁,正是能干的时候。鱼塘多数喂的是鲢子鱼、花鲢、白鲢居多,也有混子鱼、鲶鱼、老鳖等,为了管理好鱼塘,六叔下了本钱,他亲自参加了县里举办的养鱼培训学习班,养鱼是有讲究的,一鱼生病会传染一大片,咋治?必须讲科学。没事,他就在鱼塘边搬个小板凳,一边晒太阳,一边看有关养鱼的书籍,几年来,他养的鱼肥体胖,无污染,吃着新鲜,味道好,周边三十、五十里的人都来买他的鱼。他告诉我,要想养好鱼,鱼好吃,味美可口,必须喂农家饲料,不能有任何的催长剂,还要多观察,适时喂养。
六叔会倒钝,他把鱼塘周边的坑坑洼洼填平,收获的油菜籽、黄豆打油,饼喂鱼,油吃不完送人,我就没少吃他们家的豆油,芝麻油,实在平不了的土地就栽树,果树几年成林,结的苹果、梨、葡萄、桃子挂满枝,不仅改善了河塘周围的环境,而且点缀了河塘的美,一年四季瓜果蔬菜吃不完,三月油菜花开,满地金黄,桃红树绿,引来县城的游客观光拍照,尤其是五六月份,满塘的荷花盛开,红的光鲜典雅、黄的金光灿烂,粉的优柔华贵、白的亮丽透银,荷叶田田点缀其间,微风吹拂,阳光普照,荷塘内打着涟漪,树欲静而风不止,一阵阵的风吹来,荷塘绿叶招展,翻卷着满塘荷韵。鸟儿在荷叶上跳跃,鱼儿在荷叶间穿行,野鸭子一个猛子不见了,从河塘这边钻到了那边,柳枝擦着水面随风起舞,荡漾起一片水泼,透着阳光耀眼刺目。六叔爱养花,塘岸的花香草绿,鸟语奏鸣,一片片的竹林围成了不透风的墙,六叔虽不是画家,可他把河塘打扮的绝色添香,美轮美奂,大有齐白石、徐悲鸿笔下的光圈美景,不见不知道,一看让人赞叹不已。
前不久,听说六婶病了,我去看他们。六叔正在河塘里收获糖藕,他划着一只像小船的大木盘,身上穿着橡皮衣,一个个雪白的莲藕像小鸟,从六叔的手里飞上塘岸,一盆盆的菱角钻进了六婶的网袋,掰的嫩茭瓜成了中午的下酒菜,肉丝炒茭瓜、鸡蛋炒辣椒、小白菜煎豆腐、凉拌黄瓜菜、鲢子鱼头汤、红烧鱼块,我和六叔对饮种子酒,六叔满脸红润,不仅收获了鱼塘,更重要的是他收获了快乐。
面对鱼塘,看着绿意盎然的鱼塘风景,一棵斜躺在塘面上的柳树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小时候全村只有一处河塘,那是我们游玩的地方,夏天小伙伴们在塘里洗澡打闹,一棵歪脖子树是我们争夺的战场,攻上攻下,全凭力气,你上我下,一个猛子沉入水底,又一个猛子浮上水面,反反复复,你推我搡,有时还动真格地打起来,冬天,我们在塘面上滑冰,推铁环,也不知摔过多少跤,清晨是女人们洗衣掏粮、男人们掏草喂牲口的地方,晚上男人们洗过澡,女人们在夜黑人静的时候也去洗澡,有偷看女人的,捉住打个鼻青脸肿,一般很难捉到,一有风吹草动,跑的无影无踪。如今想想,可笑至极。
六叔看我发愣,笑笑“你在想啥?”我摇摇头说:“没啥没啥。”一个机灵回到现实。六叔早已把一筐水果、几条大鱼、莲藕、白菜、红薯都装好了,往车上送,“这都是无污染、新鲜绿色食品”,我冲六叔笑笑,看来以后我要常来,六叔说,就怕你不来。
车子发动了,六叔、六婶还在招手,说春节前起塘来,去年,我看过六叔起塘时的情景,他不用现代起塘的工具,还是传统的起塘方法,用网撒、用网拉,聘用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水塘里来回拉网,场面可壮观了,吆喝声、喝彩声连成一片,在空旷的原野里回荡,经久不息,人说,鱼头有火,大冷的天,他们还是红光满面,拉一时网,喝一气酒,不到一天的时间,满塘的鱼就逮的差不多了。除了该卖的卖了,留下的不是送乡邻,就是送村里的敬老院,他一生不仅孝敬父母,还尊敬村里的孤寡老人,他的青菜水果没少接济村里的老人们。
2022年春节即将到来,我一直在惦记着六叔的鱼塘,我又能帮他啥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