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奇的龚家山,神奇的地方确实很多。有一块,不,应该说一堆上下层叠、左右互拼的巨石,因道路的改扩建造成视角上的不便,现在看起来并不太起眼,但很神奇的石头。
石头的上面,长有一棵笔直的大树。如果从左边开车到山上的观景平台的话,都要经过那里,但是经常被人们忽略,因为它就在转弯抹角并处于爬升阶段的地方。那时,人们都全神贯注地开车,无暇顾及它的存在,也不经过它的正面。下山时,先时也只能从上面看见石头上面那朴实无华的树丛。当经过石头边沿时,从上往下的那惊鸿一瞥,往往又不便停下车来。所以,如果你开车,很容易就错过了这个有着神奇传说的地方了。
这也是一块并不典型的龙泉山的石头,因为龙泉山以红砂石为主,而这堆石头则是癞疤石,像亿万年来沧海桑田的杰作,黑黢黢的外表上有星星点点的鹅卵石的白,像天外飞石一样独具特色。
此石露出有两面。面南的这一边,高大,壁立,雄伟,下头是一条小路,小路下面是悬崖,悬崖下面是一大片土地;面东这边是蜿蜒的柏油路,上面是几块层叠的癞疤石,是那种间于土石演变过程中有硬度并偏于石头样的东西。那棵笔直向上的大刺巴树就生长在这贫瘠的石头里,并将石头完全包裹了起来。大刺巴树高大、挺拔、葱茏、笔直向上,石头多层、肥厚、温润,它们紧密结合,和谐共生。每当人们从这里走过,都会惊叹大树旺盛的生命力,惊叹石头是从哪里提供给了大树丰富的营养!于是,人们就产生了丰富的联想,猜测他们之间一定有神奇的故事,他们之间一定有铭心刻骨的、浪漫的故事。
在我看来,这个景点的外形,就像正在“工作”中的女羞和男根,在聚光灯下,忽略掉所有的外围,只突出最高光的那一刻的外形。
其实,关于这块石头,在龚家山有过好几种传说。
一、望乡台
其实,从前,这块石头还有一个很正式的名字,叫做望乡台,这个村也就一直叫做乡台村,直到合并到现在的龚家村为止。
传说,三百多年前,湖广填四川时,福建省福清市有一龚姓人家三弟兄被迫迁来四川,最终各自选择在这大片地方分散安家落户。但是,他们始终不忘远在福建的父母和亲人,忘不了母亲在他们离开前说的不要忘记了老家、条件成熟时一定要回去的嘱托。于是,经常带着一家人来到这块巨石上眺望南方,并告诉子孙们:俗话说叶落归根,我们的根就在东南的远方,今后有条件了一定是要回去的。直到有一天,老大临终时,把已经开枝散叶的三弟兄的家人一起召集到望乡台,告诉他们,一定要想办法回到故乡去。龚姓人家的后人们一直牢记祖训,直到十九世纪末,随着最后一户龚姓人家的离开,都全部回到了福建的老家,龚家村就再没有龚姓人家了。
二、望夫石
解放前,这里一家,何姓,男主人被抓了壮丁,在国民党败走台湾时,又被迫去了台湾,留下带着一个孩子的妻子。这块石头就是她盼望丈夫早日归来的地方。她每天傍晚都带着孩子站在这块位置很高的石头上,望着丈夫被迫离开的方向,望着台湾。直到去世,丈夫都没有回来。她的后人就把她埋在了这块石头上。人们说,那石头上长得枝繁叶茂的大树就是她的化身,这块石头也就被人们叫做了望夫石。
三、旺夫石
后来,二十世纪70年代末,国家开始改革开放。作为打工大县,龚家山就像金堂其他地方一样,开始有人外出打工、做生意。
就在望夫石的不远处,有这样的一户人家,丈夫本是种庄稼的好手,一直靠着自己的勤劳和智慧,经营着土地和山林,奈何土地有限,一家人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看到打工的乡亲们都带着钱回来修房造屋,改善了条件,他自信不比别人差,于是也想外出闯一闯。走时,他对妻子说:“你在家帮着赡养老人、带孩子,我在外面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我一定会挣钱回家,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妻子说:“家里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的,你在外也要好好的。”
于是,丈夫来到了遥远的广东东莞,开始了不一样的奋斗。
开始时,丈夫和许多人一样在流水线上打工,后来做生意。时不时地寄钱回来养家,每年只有过年时才回家一趟。再后来,丈夫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把生意做到了欧洲、非洲的多个国家。只不过他没有告诉妻子这些,只是定期寄些钱回来,钱也不多,只够赡养老人供孩子们读书而已。在生意繁忙的那些岁月,他连续几年都没有回家。他在外面完全成了一个生意人。
那时,妻子天天都在盼望着音讯全无的丈夫早日归来。方式古老而传统:每天傍晚站在望夫石上看远方。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在妻子的呵护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逐渐长大成人。大女儿结婚,儿子去城里读书。
一天晚上,妻子刚站到望夫石上,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向前走来。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离别多年的丈夫!
妻子赶紧把他接回家里。丈夫看着已经变成楼房的家,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家,看着已经早生华发的妻子一言不发。妻子一点也没有嫌弃丈夫,而是煮出丰富的晚餐招待久违了的丈夫,并安慰丈夫说:回来就好。把丈夫感动得稀里哗啦。丈夫这才告诉妻子,自己在外面并没有颓堕,现在小有成就,准备回家陪伴妻子建设家乡,已经有足够的实力过普通老百姓眼里的幸福日子了。
现在他们一家人和当地老百姓一样种植油橄榄,过着田园牧歌似的生活,丈夫还成了村里致富的带头人。
感叹于妻子的壮举,感叹于丈夫与乡亲们共同致富,乡贤们又把望夫石改名为:旺夫石。
那天,我来龚家山玩,无意中碰到一个白发红颜的老者,他正坐在旺夫石下喝茶。我们闲聊起来,我问他家住哪里,这里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怎么跑到这里来喝茶,问他旺夫石传说的主人家住在哪里,我想去采访他。他呵呵呵地笑起来,说:“我就是龚家山土生土长的,就住在附近,也不远,要知道,以前这里可热闹了。关于旺夫石的传言不可信,那些都是村民们瞎编故事呢。据我所知,查无此人。”突然又说:“你信不信,龚家山这方水土是有记忆和灵性的,我小时候曾经在这块石头下还卖过凉水?”他指着大树下一块阴凉地方说:“我的凉水摊就在这里。”他那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上,我看到他眼睛里有那么一刹那的灵光一闪,又是若愚的样子了。我严重怀疑,他就是那个旺夫石传说中的主人,我不禁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