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散文

南岸:行者无疆(3)

作者:南岸   发表于:
浏览:59次    字数:5598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125篇,  月稿:0

  (十五)

  6月20日。这天发工资。

  这是一个值得记住的日子,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这是我一生中当驾驶员挣到的第一笔钱。第一笔工资。第一桶金。

  当驾驶员是我一生的梦想,如今实现了。

  我是上个月26号开始上班的,只有几天的工资。下午切纸工萧爱军跟我讲:“去拿你工资呀!”于是我就去了财务室,弱弱地问了一句:“有没有我的?”女会计很温柔地回了一句:“有。”——还真有我的!我以为老板会合并到下个月一块发呢。

  1020元。

  一个小数目。但对我来讲,意义非同一般。

  我总感觉到,一个男人不去开车,不挣驾驶员这份钱,就不算男人。如果20岁的时候,我能挣上这份钱,我现在就发财了。我们村比我小好多岁的男人,在上海开车都发财了。年轻的时候,我穷,有钱舍不得拿出来考驾照。但关键不是这些。主要是没有出路,怕花了钱考来驾照后找不到车子开。后来38岁那年来杭州拼,一眨眼47岁了,快五十了。

  本来,想着这辈子不会有机会挣这份钱。可有时人的命运就是那么神奇。就像2011年那年我买了小轿车一样,之前我做梦也没有想过我这一辈子能买上小轿车、能开上小轿车。2012年8月份,我有了驾照,2013年6月20日,也就是今天我挣到了这份钱。

  我想买包阳光利群香烟,让我的老板们都抽上一支。可转念一想,我又放弃了。5点钟下班后,回到我住的地方,在附近小店,我买了一瓶雪花啤酒和一包长城雪茄。

  我想起了去年我在浙江建工印刷有限公司时的一位女同事小魏,浙江衢州人。小魏说她有个哥哥,不抽烟。她老爸很看不起他,说不抽烟的男人不是男人。而我的意识里,不会开车、没挣过驾驶员这份钱的男人不是男人。其实,我更喜欢骑马,如果我能早生几十年,我就骑上战马,驰骋疆场,我能像粟裕一样成为大将军。

  开车的时候,我能找到骑马的感觉。

  (十六)

  6月21日,我驾车送一位客人去萧山机场。

  临行前,老板说:“你走绕城高速,这样可以快一点。”我说:“行。”老板说:“认识路吗?”我说:“认识。”说完了,我潜意识里怕他不放心,又补充道:“走下沙。”老板说:“哎,走下沙。”我又说:“走六桥。”老板说:“哎,走六桥。”六桥就是下沙大桥,我不说下沙大桥而称六桥,有点故弄玄虚,好像我是个驾龄起码有20年的老司机。其实,我真的是故弄玄虚,我从来没有去过萧山机场,只是在今年“五一”小长假时,高速免费,我开着自己的车子和家人一块去宁波玩的时候,在导航仪的指引下走过一次钱江六桥。当经过萧山机场附近时,看见了去萧山机场的路标。

  干的是驾驶员这份差,不管老板让去哪里,箭在弦上,只有出发!

  从东新路左拐,上了石大线。我脑子里开始犹豫,要不要给老谢打个电话求助。一开始,我想着跑回家,去取导航仪。可一想车上有客人,让人家笑话,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车到大井,再往前开,就上绕城高速了,我得做出决断。这时,我把车子停在了叉子上。犹豫了一阵,拿起手机,但又放下了。抬头看着顶上的路标:右下方是去大井;向前直行,是绕城北线。突然间,我感觉到了一种别无选择的绝境。我猛地一踩油门,向前冲去,上了绕城北线。早晚我得面对。

  好一阵了,我还是想着给老谢打电话,向他求助。但我又感到还没有到不得已的时候,我就继续朝前开,认准去宁波的方向。但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了口子,右转是宁波、彭埠,另一个直行是下沙。我犹豫着开在去宁波的方向,准备右拐。突然间我似乎有所醒悟,就在车子将要右转下去的一瞬间,我猛打方向,直行朝下沙驰去。一抬头,又一个右下的口子出现了,是乔司东、九堡。这时,我明白,我选择对了。上次走绕城北线去海王药业,走错路,就是因为提前下了高速。

  终于看到前面的下沙大桥了。我心里更踏实了。这时,我还没有跟老谢通电话呢。

  转眼间,车子已经过江了。我紧盯着路标,寻找萧山机场的方向。

  终于,在路标的指引下,我顺利地把客人送到了萧山机场。

  我始终没有去打那个电话。我战胜了自己。但我明白,这个电话,却是我给自己准备的紧要关头的救命稻草。

  (十七)

  6月23日。一上午无所事事。11点时,俞总喊我,让我先去吃饭,饭后送一趟货。

  吃饭回来,我看到门口码着几卷标签,红、黄两张送货单压在中间。我拿起送货单一看:宇龙化工。我知道是去塘栖。塘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过了。临出大门口时,我迟钝了好一阵,脑子里快速地搜索去塘栖的线路。定了定神之后,车子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朝塘栖驰去。道路两边的草木,飞快地向后移去。一个小塘,刚刚还在面前,瞬间不见了。高高的电线杆唰唰地朝后飞去,一片片的楼房,也前赴后继向后退去。手把方向盘,眺望远处的旷野,满怀登山临海般的豪情。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征服者。老骥伏枥!我征服了眼前的旷野。

  从塘栖归来,马不停蹄,我又去了萧山衙前镇。车上高架,望着前面排起的长龙,感觉自己真的像一个征战者。刚刚西征归来,盔甲未卸,又要南下江南。高架上的车队还真像南下的大军,车轮滚滚。

  跨过钱塘江,沿江南大道直下,再走江晖路,前面我又看到了前年我和老刘一块呆过的那家萧虹印刷厂。这里种下了我的回忆,我永远留恋这块土地。

  从江晖路,再上滨康路、金城路,过了风情大道口子,右转上了萧杭线,突然间我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是那样的眼熟。我终于想起来了,去年年初我找了一个位于滨文路上的印刷厂,有一天下班我坐错了回杭州的公交车,来到了这里。我在这里转悠了大半天,不知所措。今天,我竟又一次来到了这里,真是有缘哪!我说过:开车有开车的好处。它让我找回了自己遗忘的记忆。

  从衙前镇回来,车子跨上复兴大桥时,5点钟了。下班高峰来了。车子又一次堵在了高架上。从万松岭路口就开始堵了。可恶的是,这时仪表盘上的燃油警报灯亮了起来:燃油不足了。如果不堵车,在1个小时之内,我就能赶回到厂里。但,现在已经遇堵,恐怕没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不可能走完这段高架。油箱里的汽油能否坚持到最后呢?我很忐忑。以前有位司机师傅曾告诉我:还能跑50公里。但今天是不能按公里数计算的,得按小时数来计。耗在高架上的这两个小时,又不能熄火,得用一档一步一步地挪!如何对付燃油不足的问题,刹那间成了我最迫切要解决的头等大事。但我一无所措!高架上没有加油站,又没有地方借油。老胡头说过我是木头脑袋、不聪明。是不是我不该上高架呢?下面也不一定好走呀。也许在上复兴大桥之前,我该在钱江南岸熄了火,等下班高峰过去,再上高架回来。但我不甘心等在那里。

  在环城北路口子时,车子爬上了一个高坡,然后,从坡上下来。下坡的时候,我熄了火,用车子本身的惯性向下滑行。有时看到前面的车群亮起的都是红亮亮的刹车灯,我也熄了火,等前面的车子动了,赶忙启动车子,跟上去,然后又急忙熄火,如此周而复始。

  今天天气异常闷热!但这时开始刮风了,前面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乌云将要扑来。车上的收音机里说临平下起了暴雨,世纪大道那里已经水漫金山。但,这里眼下却十分的静,只有风。我想起了古人的一句诗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前面的车群还在蜗牛般地蠕动。很快雨点下来了,等雨点下来了,顿时倾盆大作。天地一下子罩在了一个笼子里,昏暗无光。前挡玻璃上雨水成江河而流。人,一下子失去了视野。能见度顶多2米。前后的车子都打起了双跳,我瞪大眼睛,盯紧正前方的车子,小心翼翼。心也静下来了,不急了、不躁了,什么也不考虑了,全神贯注眼前的一切,小心地做着各种努力,准备随时应对未测的困难。看不清前后的车辆,看不清路标,不知道已经挪动到了哪里。一切全凭感觉。好几次,我都忙里偷闲,摇下车窗,看看暴雨在高架上究竟是什么样子,看看高架上的车子在暴雨中究竟是什么样子。待我摇下车窗,我竟惊奇地发现,外面的颜色真白!我能看见老远。但,只一瞬间,暴雨就打湿了我的头发,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我急忙关上车窗。

  等车子完好地开回到厂里的时候,俞总第一个迎了上来:“哎呦,辛苦了辛苦了。”我则又激动又欣慰地笑了笑:“没事!没事!”

  这场雨,让江河成为平地,让平地成为江河。

  (十八)

  7月1日吃过中饭,去文鼎苑送货。文鼎苑在古墩路那边,在萍水西街南。车子进去,还好,有截巷子,大概里把地。路边可以停车,还有不少的空位,而且停车不收费,甚至连有人管有人问都没有,随你停好了,想停多久就停多久,想停哪儿就停哪儿,但只要不停在路中央就行。

  我把车子停好,拿出手机给客户打电话。打通以后,对方说:“你等一下,我马上下来接你。”我说:“好的。谢谢!”

  今天的天气很热,蒸人。车子里面不能呆,车子就是一个锅炉。我跳下来。小区门口保安室挡住了阳光,撒了一小片荫。我跑到那儿,蹲下来,看保安。保安不是年轻人,是个上了岁数的人,有50多岁。他没有缩在保安室里。保安室外面,有个站台,我私下里称这种站台叫礼仪台。一会儿又来了个保安,骑着自行车,我以为他们俩要替换一下,实际上不是。骑自行车的保安是来给站岗的保安送开水的。送开水的保安问:“还有没有开水?”站台上的保安回答:“有。我正在烧呢。”说着,他走下站台进了保安室。出来后,爽朗地应道:“我用电茶炉烧的。开了,开得欢花蝶浪!”

  哎呦!我大跌眼镜。没看出来,这保安不是一般的保安,是个有文化的保安!而且他还很开朗、很幽默!“欢花蝶浪”!哎呦,多好的一个词呀!水开了,开得“欢花蝶浪”。真幽默。我上了十几年的学,没听说过这个词。真的。6月28日那天去桐庐的路上,群山沸腾。山上到处吞云吐雾,蔚为壮观。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水,开得滚花、开得……我正愁着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之。今天,在文鼎苑,无意间,找到了。从一个上了岁数的、很开朗、很幽默的保安口中。

  “欢花蝶浪”,不光有沸腾的热情,还有风情万种。

  刘震云说得好:智慧在民间!幽默在民间!

  (十九)

  7月2日。今天有两个人朝我翻白眼。

  吃过中午饭,我去乔司翁梅地铁站旁的海王药业公司送货。回来的时候,我经余杭高铁站、良熟村。良熟村那里已经拆迁了一部分。路边残垣断壁。一条曲折的村道,坑坑洼洼。今天气温38度以上,车厢内热浪滚滚,空调几乎不起作用。我热得汗流浃背。我努力缩短路程和路上的时间,所以,在这段不受交警监控的村道上,我开得飞快。这条道,我很熟。前面一条岔道口,那里我曾见到过两辆撞得面目全非的小轿车。所以,快到这个岔子的时候,我狠劲按响喇叭。岔口上有一家电瓶车修理铺。在我飞快地掠过的瞬间,我看到了这家维修铺的老板,站在门口,朝我翻白眼。

  车子回到公司所在的工业园区大门口的时候,旁边一个小伙子,嘴巴上叼着根香烟,高扬着头,也许是看我不顺眼,也许是看我的车子不顺眼,朝我翻白眼。但是,这次我没有按喇叭。

  按喇叭遭人家白眼,不按喇叭也遭人家白眼,今天,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开车,得让人家朝你翻白眼。

  (二十)

  7月3日。今天我又回到了我第一天上班的那天——5月23日。

  5月23日那天,下午,我去了塘栖。

  今天,下午,我又去了塘栖。路线跟上次一模一样,目的地也一样。上次车上坐着胖胖,这次车上也坐着胖胖。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车上少了那个老太婆。那老太婆很奇怪,在这四十多天里,老太婆仅仅出现了一次便再无踪迹。为什么老太婆只出现了一次便销声匿迹了呢?我懒得知道。我想知道的是,在我们去的目的地杭州忆江南茶业有限公司,那里面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杨玉环?

  提起杨玉环,我就想起了苏东坡的诗句:“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也想起了诗仙李太白的“一枝红艳露凝得,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今天,我回到了1000多年前的大唐王朝。

  (二十一)

  7月8日。上午去金桂大厦送货。

  金桂大厦上次去过一次,是7月1日去文鼎苑的时候。文鼎苑那里好停车子,从古墩路拐进去,过一条很深的巷子才到文鼎苑的大门口。这段巷子,虽说不宽,但靠着一边却可以放车,而且很空,又没有人管。而金桂大厦那里就不同了。金桂大厦也位于古墩路。但金桂大厦那里没有深巷,门口不能停车,保安如狼似虎。所以,今天去金桂大厦我在车上放了一辆自行车。这辆自行车,我发现它一直闲在一个角落里,没人动过。

  到古墩路以后,过了萍水西街,我把车子停在了文鼎苑那里。然后,我把货物放到自行车上,用自行车驮到金桂大厦。老芋头说我木头脑袋、不聪明,这一次我聪明了。聪明了一次,也招致了老板洋葱和“眼镜”的警惕和猜想。临出发前,当我把自行车装车上的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都过来详加盘问,以为我这次出车,肯定要有不可告人之处。

  从文鼎苑去金桂大厦,开着车子眨眼就到。可是等我把货物装到自行车上,推起来要骑的时候才发现,自行车前后轮胎都没气。我只得推着走。这天真热,我汗流浃背。从文鼎苑到金桂大厦,中间要过星艺街口、星洲路口、文一西路口,眼看着要到文二西路口了,金桂大厦到了。这中间不光要过三个路口,还要上一个高岗,这个高岗实际上是座桥。我累死了,我怎么会想起用自行车呢!真是的。

  从金桂大厦回到文鼎苑后,我发动车子,朝巷深之处驶去。来到文鼎巷,却发现站岗的保安,不是上次那个保安。这保安问我送什么货?我说不送货,找人。他说找谁?我说找上次那个保安。他问哪个保安?哪一天?我说不知道名字。我又说:50岁左右,平头,头发很黑,说话很幽默。他说:噢,知道了,他是安徽人,叫夏宝龙。他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我说没事,想和他聊聊。我又说他说话很幽默,他说了一句“欢花蝶浪”,让我记住了他。为此,我今天顺道过来看看他。

  之后,我走了。车子还没出巷子,我突然间感觉到这个保安刚才说的话有问题,他说上次那个保安名叫夏宝龙,杭州市的市长不就是夏宝龙吗?看来,这次遇到的保安,也是个幽默的主儿。

  *散记于2013年任职于杭州益达印务工作之余。还有很多想记而未记的秩事,没时间写。一眨眼过去了。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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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行者无疆 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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