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相信，倘若真下水了，一周之内赚它个三千两千，当不成问题。可借，就差那么一点，“倒”的念头便成了昨日黄花，成了我辈“思想大于行动”的又一佐证。
到了云南大理，压根儿没想到，我会被那里的服装弄得神魂颠倒……式样不是很多，也绝说不上灿烂，但成系列，成阵势。这是地道的手工家织土布，土染加蜡染、扎染，蓝色基调上，极简练而有韵味儿地点缀着些小白花，既土得掉渣，又极富艺术性。面对它们，你不仅会认为那些化纤的太俗，还能引出你对古老的乡俗文化的回忆;它温馨而亲情地透出返朴归真的情绪。要不是贪买两幅蜡染画而已经身负重债，不用说我会放纵一回自己的。
一步三回头离开大理回川，关山阻隔，反而愈加使我对那服装“耿耿于怀”。加上一些品味不低的朋友对带回的两件不住声地赞美，而估价又高出原价两倍三倍。可以想见，“倒”不仅可以发财，可以满足自己对于某种美好东西的最大限度的拥有欲，还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把它扩散给更多的人，真是何乐而不为耶!
一向严肃的单位领导听说我要去“倒”服装，竟笑得小姑娘般将身子扭来扭去。不过到了周末，我还是筹好了款子，落实好了车子，只待过完星期日就动身西去南下。不信自己不是个能赚钱的料。跑生意，就是抢时间，抢那点“热气”。
问题恰恰就是出在这个星期天。我携小女儿去逛商业街。佯装出商人派头，来个市场调查。我跟小女儿一身扎染亮相，去收集“回头率”，以期引导一下本市服装新潮流，也为我的这次行动保个险——又是一个错误!做生意，哪有那么多的“保险”。
然而，那样多的服装摊主都瞎了眼睛——走完整条商业街，竟找不出一个对这服装感兴趣的。
这太出人意料了。真的，无论从哪方面说也教我难以理解。不仅是失望，简直是悲愤!……
事实上，服装生意做到眼下这模样，所需要的，就是一种艺术眼光了。“奇装异服”早不是什么贬义词;越过温饱线的人们也正在衣袂翩飞奔小康。服装生意不好做，问题是走遍通街都是些大路货，你有我有家家有，怎么卖得出去?
然而我又错了。一位有涉服装业的朋友说，那都是些在前几年就赚饱了钱的主儿。他们当然还想赚，但是他们更伯栽;他们只想在不栽的前提下赚。满街的大路货，走不快，却栽不了—一哪怕打一天的盹，能有一个买主上钩呢，也够他吃了。是么?我说，心里不胜惊讶。再想中国的商品市场扭扭捏捏难以发育得健壮，也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商人，怕这就是原因之一了。
至于文化水平、艺术修养，朋友说，具备这些的人总在岸上，怕有所沾湿，比方你一—
我感觉自己的脸一烫。我说不上什么水平和修养，但我确实脱了鞋袜而没敢下水。我想，假若我有个摊位，那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可借我没有一个摊位;并且即便是有，我能丢下工作，去天天坐守么?我想的是趸卖给某一位摊主，只赚那么一点。
遗憾的是本市所有的服装摊主都是瞎子。
后来，也就是多年以后，直到提笔写这篇文字时才想到，你在算，人家也在算，人家更比你更会算;你算一阵没有把人家算倒，人家还没有算你你自己却已经倒了!
但更大的可能是，人家压根儿看你不是做生意的货，却装模做样大谈生意经，只是因为遵循生意人“和气能生财”的不二法则，才没有给你大的难堪。那么，你这厢兀自“失望”或者“悲愤”，人家可是要接着做生意，或者打盹了。
暮春时节本市商业街的辣太阳下，空余“倒”梦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