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内蒙,原本计划去呼伦贝尔。到了呼和浩特,当地的朋友说,现在的呼伦贝尔冰天雪地,有什么好看的?额济纳的胡杨林正值最佳观赏季节,错过了再来还说不定哪一年呢!我们一听有道理,当即决定退掉去呼伦贝尔的飞机票,买去额济纳的火车票。
当天晚上,我们乘坐绿皮火车,咣里咣当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额济纳旗。
额济纳是阿拉善盟下辖的一个旗。面积11万多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中等规模的省;人口不到三万,相当于内地一个不大不小的乡镇。据说额济纳是全国面积最大、人口最少的县。额济纳城市规模不大,但很整齐,很干净,走在大街上很舒服。
额济纳的大街两旁,布满了胡杨树。正值金秋十月,一片金黄,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既显得富丽堂皇,又显得潇潇洒洒。我们忙叫司机停车拍照,司机说,慌什么,好景有的是!
我们在酒店入住,稍事休整,就驱车直奔胡杨林主景区。进了景区大门,沿着木板步行道缓缓前行,一棵棵巍然屹立的胡杨向我们走来。我们仿佛走进一座天然艺术宫殿,高大的胡杨树盘根错节,千姿百态,有的苍劲,有的秀美,有的昂然挺立,有的妩媚多姿。一片一片的胡杨林好像染上了油画般浓烈的金色,似一块黄色的绸缎,在太阳的照射下美仑美奂。
有两棵胡杨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一棵号称“神树”,已有九百多年的树龄。树干粗壮,五六人才能合围,亭亭如盖,树荫森森,人到树前,顿生敬畏。据传,几百年以前,此地突发大火,草木俱焚,唯有这棵胡杨毫发未损。后来,这棵大树又分生出五棵小树,人称“母子树”,母亲深情爱抚着五棵小树,小树紧紧依偎着母亲。另一棵是枯死的老树,高约六、七米,躯干刚直,一棵树枝遒劲有力,伸向前方,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为游人指点人生迷津,故被命名为“仙人指路”。据考证此树已死去六百余年,依然不知疲倦地坚守岗位。
当前正值旅游高峰,老老少少,游人如织,一个个如醉如痴,流连忘返。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最令我感动和敬佩的,是那些最活跃、最勇敢的中国大妈。只见她们三五成群,衣着新潮,挥动着五颜六色的纱巾,摆出各种或标配或自选的动作,旁若无人,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远远看去倒也婀娜多姿,为胡杨林增添了活力。与他们相比,那些伴随同行的大爷们就相形见绌,只能手持“长枪短炮"忙着拍照。但是,无论你多么昂贵的相机,无论有多么高超的摄影艺术,都无法复制出胡杨那种摄人魂魄的美!
眼看天色已晚,我们离开景区返回酒店。途中路过一条河,此河名叫黑河,发源于祁连山冰川,是额济纳的生命之河。河上横跨一座桥,桥头立着一块巨石,上书“朱公桥”三个大字。我以为朱公是一位古人,请教陪同我们参观的旅游局赵局长,朱公是哪朝哪代的人物,与额济纳有何渊源?赵局长微微一笑,朱公不是古人,而是你我都很熟悉的当代人。接着,她给我们讲述了这座桥的来历,原来这里面还有一段感人的故事。
本世纪刚刚开始,上游截水发电,黑河成为一条干河,断流整整十年。由于严重缺水,额济纳生态受到破坏,大片的胡杨干枯而死。中央电视台两位记者前来采访,在焦点访谈节目做了报道。这件事引起了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的重视。他两次主持总理办公会,协调上下游的关系,合理分配水资源。一年以后,祁连山冰川的雪水再次流过黑河。据不完全统计,死去的胡杨树,有五分之一死而复生。为了方便群众通行,也为了让后人铭记朱总理的大恩大德,旗政府在黑河上架起一座桥,并命名为“朱公桥"。
我行走在朱公桥上,想起了《了凡四训》里的一句话:“人在公门好修行”。一个人身居要枢,做恶容易,行善也容易。推行一件善政,受惠的何止千千万万;推行一件恶政,受害的又何止千千万万。朱公没有来过额济纳,但他的恩德,却滋润着额济纳,滋润着每一棵胡杨树。
额济纳之行的最后一站是怪树林。所谓怪树林,是因缺水而死的一大片胡杨林。胡杨特有的耐腐特性,使枯死的胡杨树干依然直立在戈壁荒漠之上,千奇百怪,形态各异。有的像宁死不屈的士兵,有的像张牙舞爪的苍龙。当你漫步在枯死的胡杨林中,仿佛进入魔鬼般的境地。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惨烈,可以看到凄凉,可以看到悲壮,而我看到的是坚强。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这正是坚韧不拔的胡杨精神。有了这种精神,任何艰难困苦,都不能使我们屈服!
明天早上,我们就要告别额济纳了。天气预报,大风降温,今夜来临。大风过后,金叶飘零,一片肃杀。赵局长说,来早了,树叶不黄;来晚了,只能看到光秃秃的树枝。你们来的正当其时。我想,这大概就是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