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日记

秋染彤云:永远的十三颗糖

作者:秋染彤云   发表于:
浏览:40次    字数:1803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9篇,  月稿:0

  糖,曾经是小孩们的最爱。

  儿子出生在九十年代末,幼年的时候,他很喜欢吃棉花糖、橡皮糖,但现在的孩子已经渐渐远离糖了,大人就更是谈糖色变。

  我成长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对糖的渴望不是今天的人所能理解的。那个时候,能维持温饱就实属不易,买零食,可以说是奢侈的消费。我还清楚地记得,实在馋得不行,就悄悄揭开家里的坛子,抓几把黄砂糖,撕一角报纸包着拿出去解馋。有时,还会跟随几个小伙伴,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糖厂,心惊胆战地偷那些次品——黑黝黝的牛屎糖吃。

  当年,父母那份工资还不够养家,只有阿嫲(粤语:祖母)有点闲钱,她的闲钱也完全是她的劳动所得。阿嫲是女红的好手,靠着一台缝纫机和一门手艺,给单位的干部职工和四乡的村民缝缝补补,攒下了点做家用。阿嫲有着一颗非常慈爱的心,特别疼我们姐弟仨,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却隔三差五地给我们买一毛钱的糖果。左邻右舍的孩子不知多羡慕我们,他们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颗糖果。

  一毛钱,就能换回十三颗让我们垂涎三尺的糖果。但这一毛钱并非易得。当年的社员(村民)劳动一天表现最好的才得10工分,换成8分钱,还买不到一斤一毛六分得盐巴。阿嫲总是把糖揣在衣袋里,每天都笑眯眯地各给我们一颗,并且一再声明,就这一颗,吃完就没有了。我们总是伸长脖子,不解地望着阿嫲,仔细听她一字一句地说那句话。这一颗糖,成了我们每天的期盼。放了学就巴不得快点回到家,等阿嫲的那颗糖吃糖。

  吃一颗糖,是多么幸福,多么惬意的事情。每次吃完糖果,总是希望这一天快快过去,总是不住地抬头看着太阳,盼望着它快点下山。有时,我们会整天围着阿嫲转,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装糖果的口袋,她走到哪就跟到哪,说尽好话哄阿嫲开心,希望能得到格外的赏赐。但这样的机会很少,阿嫲兜里的资源很有限,她得精打细算,合理调配,细水长流。有时候,碰上哪个生病了,她还得多给一颗糖呐。邻居家养了三个儿子,穷得常常以盐水泡饭。阿嫲看着心疼,也会夹点菜给他们吃。有时,他们三兄弟看到阿嫲分糖,也会凑过来,饥渴的目光盯住阿嫲手中的糖果。阿嫲便会叹一口气,伸手摸摸他们的小脑袋,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三颗糖,轻轻放在他们的手心里。

  在我们三姐弟中,四五岁的妹妹最嘴馋,她吃完那颗糖,总是意犹未尽,缠着阿嫲再给糖,阿嫲有时心软,也会悄悄再给她一颗。这样一来,妹妹便如法炮制,一再要求阿嫲增加给她的赏赐。阿嫲知道坏事了,不再顺从妹妹。妹妹吃不到糖,哪里肯罢休,于是使出她的绝招——哭。大冷的天也一屁股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闭上眼睛,一边哭,一边贴着地板挪动,从家里一直哭到门外,哭到马路边上,恨不得把地球磨破。这一哭真的比马拉松还马拉松,可以是半天,甚至是从早哭到晚,连饭也不吃,就非要糖不可。有时,邻居实在看不过眼,就劝阿嫲多给妹妹一颗糖。阿嫲没辙,最后只好妥协。有时,阿嫲也会横下心来就是不给,实在心烦,就拿个竹筒子装上些纸屑,然后点着火,烧得冒烟后再吹灭,就近妹妹的嘴假意拿烟燻她。这么一吓唬,妹妹果然不哭了。但阿嫲心里还是疼着妹妹,看着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了一天,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给了妹妹。妹妹破涕为笑,接过糖便塞进嘴里。妹妹美滋滋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可她哭得实在太累了,嘴里衔着糖竟在阿嫲的怀里睡着了。

  这十三颗糖带给我们的记忆太深刻了,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至今还记得那十三颗糖的模样,扁圆形的,用一方只有简单图案的纸包裹着;我至今还记得那十三颗糖的味道,那是糖的最原始的味道,除了甜,还是甜,甜到心里。

  阿嫲用她那颗慈爱的心养育了我们,那看似普通的十三颗糖,其实并不普通,那是阿嫲的一颗心。阿嫲那颗慈爱的心,就像暖阳一样照进我们的心房,使我们在寒冷的日子里,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意。

  这十三颗糖果,就是十三颗宝石,甚至比宝石还珍贵。这十三颗糖,是暖心的糖,每一颗都凝聚着阿嫲的爱。阿嫲用她的爱滋润着我们的心田,使我们能在生活极端贫困的日子里,同样感受到快乐,感受到幸福。只可惜,那时的我们少不更事,我们只知道享受阿嫲带给自己的快乐和甜蜜,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别的,更没有想到这其中的意义。当我们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当我们过上了好日子的时候,当我们想到要报答阿嫲的时候,她老人家却早已驾鹤西去……

  如今,我们都不爱吃糖了,再好的糖也比不上阿嫲那十三颗糖。

  永远的十三颗糖。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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