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望无际的坝上高原,有一处这样的地方,湖泊似镜如盘,称做塞外明珠;草原茂盛如涛,称做塞外草原;鲜花灿烂如金,称做金莲花;小河弯转回环,似闪如电,称做闪电河;在这绿野仙踪,静水幽波环绕中,在一群高低不等的小山坡包围下,藏着一个整齐排列着红墙碧瓦房屋的小村子,这便是我出生长大的村子,家就坐落村子中间,老屋的残墙断壁,被新鲜的红砖代替,没有被拆除的石头墙,很有颜面的在诉说着远去的故事,村子东头的老井还在,它装着我满满的记忆,也藏着村子从贫穷到小康的历程,记得井房子旁边有个大坑,夏天雨水勤时会形成很深的一个大水塘,牛、马、羊、等牲畜晚上从山坡上回来便在这里饮水,没有雨水积蓄时,也只有靠这口水井里的水来满足人畜共需,其余的空地长满蒿草。但现在水坑没了,蒿草也不见踪迹,平整的水泥场地,取代了泥泞不堪的井沿周围,健身器整理罗列,新农村的风貌,在社会大环境下变得美丽且充满生机。
晨曦在天幕涂上灿烂的金色,袅袅炊烟缭绕在村子上空时,我便在回家的路上迎接这第一缕阳光,老父亲起得早,我回去时他已经把锁挂在了大门上,强调一点,只是挂上了锁,为了避免大门打开,院子里的小鸡小鸭跑出去,这是我们村子里的常态,善良的父老乡亲,是不会锁门的,也没有小偷之类的进入,谁家需要农具,都会推开邻家大门主动去取,用完放回远处,这是自古以来延续着的民风,看到大门挂锁,我知道父亲不在家,他早早就出去了,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年轻时起早干活,老了起早锻炼身体,自从母亲去世,父亲一个人早早起床去遛弯,也为排解对母亲的思念,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便和爱人开车直接去老井那边找,老井那边的健身场,是村民没事聚集的地方,特别是老年人,都爱聚在这里聊天消遣,现在农忙,大多数青壮年都下地干活,我们来的时候看到一块块田地里都有人在劳动,有的在打药,有的在除草,也有应季蔬菜开始出售,拖拉机三轮车都搭起了帐篷,一路上都能遇到好多的菜农在劳作,也只有老人们在健身场这儿聚集着谈天说地,我去的时候没看到父亲,却看到了不少长辈,三舅妈告诉我“你爸上山菜韭花去了,刚走不远,快去追吧”,三舅妈是我亲表舅妈,年轻时也是村子里的村花,七十多岁了还很年轻漂亮,三舅妈是村子里的活跃人,谁家大小事都愿意去帮忙,她心肠好,心态好,所以善良使她保持着很好的容颜,还有二姨夫、舅舅、叔叔、伯伯等,不论有没有血缘关系,娘家的老人我都这么称呼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好多年不见,记忆里的他们都不是现在的样子,看到他们,我眼前会马上出现他们年轻或中年时的容貌,也许是记忆固化吧,在我心中他们永远是意气风发的状态。
顺着娘家人所指的方向,我们驱车沿着小路去追赶父亲,小路在升高,也可以说这条山路,是车子压出来的车辙形成的路,路的两边开满各种小花,蓝色的花很好看,我们叫它猫眼睛花,它的学名叫做翠雀,那种我们叫大红枣的花,学名叫做迎宾草,它摇曳着独有的枣红色,连成片时是那么的热烈红火,它频频点头的迎接自己的的赏客,迎宾草,名副其实。还有那种蓬松似小星星的白粉色小花,一蓬蓬迎着阳光微笑,这是坝上有名的干枝梅,它不挑环境,顽强的生命力不论放在哪里都能开放,即使拔回家插在水瓶子里,能够开放好久,真的是山花比名花还要美丽。
翻过第一座叫做东坡的山时,我们停车四处寻找,没看到父亲的影子,大片大片的莜麦已经拔节,油菜花也已结荚,远处有一片蓝色,向大海一样波浪起伏,那是葳蕤的胡麻花在怒放,土豆花向纯洁的少女,含情脉脉的在绿色叶片上跳跃着柔情,这是我那么熟悉的土地,那么熟悉的庄家,那么熟悉的花草,还有那么好闻的泥土香,我熟悉的山似乎在升高,我熟悉的树在长大,我熟悉的花在增多,其实我知道父亲去了哪里,再往前走就是叫做大阳坡的一座山,那座山的半坡,土质肥沃,雨水也容易留存,到了盛夏初秋的季节都会有成片成片的韭菜花绽放,小时候我们经常去山上去玩,上山去菜韭花,也挖百合,真正的野百合既有食用价值,又有药用价值,这个季节满山遍野都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百合花也叫山丹丹花,有闪丹花,也有卷丹花,很好看,想着这不曾在记忆中失去的一切景色,我们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山脚下,远远望去,半山腰有两个人影在走动,他们时而弯腰,时而前行,一只小黄狗欢蹦乱跳的跟在后面,那是父亲的小狗,这只小黄狗和父亲寸步不离,记得去年回来看父亲,他也不在家,而是骑着他的电动三轮车去找他的小黄狗, 说是他去菜市场不小心小黄狗走丢了,父亲很着急,怕被人领走拴起来,更怕被人给卖到饭店,记得那天父亲很晚回来,不说话也没吃多少饭,他在惦记着他的小黄狗,直到第二天天亮时小黄狗回来了,父亲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今天看到小黄狗在山坡上围着它的主任撒欢,虽然离得很远,我一看便知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是我的父亲,我用手做喇叭,喊着“爸爸-——”,声音很响,在山的周围传得很远,而且回音缭绕,我边喊便向山上走,就像小时候父亲去干活,看到他的影子,我拖着长长的尾音喊他一样,又有多少次我和伙伴们站在山顶喊着“喂,你好吗——”,然后等着听它的回音,多么神奇和美妙的回音啊,父亲似乎听到了我带着回音的叫声,举目看过来发现了我们,后来他的同伴,也就是我叫舅舅的那个老人说:“你爸说那是我大闺女在叫我,还真是你们”,父亲他们往山下走,我往山上走,当我淌着没过膝盖的草丛来到半山坡时,眼前顿时开阔,一望无际的草坡,百花盛开,白色的韭菜花如雪花落在绿色海洋之中,波光潋滟,它被微风摇曳着,又向浪花翻卷,黄花菜也正开的茂盛,橘色的金莲花金光灿灿,白粉色的芍药花香味扑鼻,抬头遥望蓝天,那一朵一朵的白云,像开在碧空的白色牡丹,它们和翠坡相连相牵,各种鸟儿尽展歌喉,百灵婉转,画眉柔媚,真是百花齐放,百鸟争鸣,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没爬过家乡的山了,自从离开家就没有到过这里,孩童时每天到此,真还没觉得这么优美,大概就是“只缘生在此山中”吧,今天才发现这山,这坡、这树、这花、这草、这庄稼地,宛若画卷中的某个彩页展现在我的面前。
带着恋恋不舍,我们下山,父亲和那个舅舅在车上说远远看见有车来,父亲就断定是我来找他,他说我叫他的第一声他就听到了,这就是父女之间的感应吧,老父亲今年已经八十五高龄。爬起山来毫不逊色年轻人,我看看他拿着的那个袋子,里面摘了满满的韭菜花,并且散发着那种独有的香味,两位老人兴奋的说,山上韭菜花可多了,改天他们还要去菜,回望这么美的山水,再看看这么亲密的乡亲,难怪父亲不愿意离开这里,我们姐弟六人,除了大弟弟留在家里,二弟,二妹三妹小妹和我都在外地,我们也想带他出来,可要强的父亲谁家都不去,故土难离啊,老父亲在自己的家乡,为我们守着一个家,每当年节,我们都能在家里团聚,同时他也守着自己的家乡,这是他为之奋斗,为之努力过的地方,他有着博大的情怀和热爱,作为军人,复员回来就投身家乡建设中,多年的村干部,他养成了为村里做事的习惯和作风,就是现在他还义务巡山,义务打扫村子的街道,所以我们也不勉强他,闲了我们都会随时回来看他,离家近的弟妹,经常回来照顾他,父亲在家就在,我们的车子带着父亲,带着乡亲一起,朝着家的方向飞速驶去,回家是多么奢侈的享受和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