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秋天，芙蓉花开得正艳，人们纷纷拿起手机，捕捉街头的美好景色。可是，金穗花园里却有点人心惶惶，传言一个叫老妖的保洁员偷东西逃跑了。
对于老妖偷东西逃跑的事儿，整个物业公司的人都说不可思议，老妖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儿呢!刘娥更生气，觉得白瞎了自己对老妖的好。一大早，她去找王强问了，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中秋节的早晨，王强起床后，怎么也找不到保安服。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头天晚上跟老妖喝得太醉了，都不记得怎么回来的，更不记得工作服有没有穿回来。这个老妖，平时都没觉得他酒量大，这次居然敢主动用大杯找他干。他跟老妖干了那杯白酒，后面的事儿就记不起来了。会不会是老妖拿了他的衣服?对对，赶快问问他。想到此，王强打电话给老妖。打了半天，老妖一直不接，这下王强有点着急了，下午两点要值班，不穿工作服是要受处分的，这可是队长三令五申强调过的。他不敢怠慢，赶快跑去老妖宿舍找，结果宿舍的人说老妖这两天没回来，也没上班。他又去大排档找，老板娘告诉他是老妖拿了保安服，扶着他离开的，他这才知道老妖偷走了他的保安服，口袋里还有刚发的奖金。万般无奈，他只好打电话给队长，说明了情况。队长告诉他昨晚老妖有急事儿请假走了，不一定啥时候回来。还说王强多疑了，老妖虽穷，还不至于偷一件保安服。你再打电话问问他嘛!王强心想打了都不接，说明老妖故意躲着他，再打也是白搭。
老妖走了，那我的衣服怎么办?明明就是他拿走的嘛!可是老妖就是一个清洁工，偷保安服干嘛呢?王强百思不得其解。
老妖本姓姚，是小区保洁员里年龄最大的。有一次刘娥喊他一起去卖废品，刘娥的方言口音重，把“老姚”喊成了“老妖”，后来大家都跟着喊他老妖，他反抗也无济于事，渐渐也就见怪不怪了。
老妖话不多，整天低着头扫地，运垃圾，很少主动和人说闲话。但是对王强例外，他俩是老乡，又都好酒，见面话说多一些，俩人偶尔会去大排档喝酒。昨天晚上，是老妖主动约他的，酒也喝得尽兴，三下五除二，一瓶牛栏山就见底了。
老妖是临时工，他走了之后，物业公司又补了一个人，工作又恢复了正常。
王强丢保安服丢钱的事儿很快在业主之间传开了，大家都变得小心起来，楼顶晒的衣服都早早收回去了。
过了几个月，小区一片太平，人们也就很快忘记了老妖，高档衣服和名牌鞋子又开始在楼顶过夜。
进了腊月，疫情突然严重起来，小区保安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查验行程码，量体温，登记来访人信息。遇到不理解的业主抱怨，还得左解释右解释。王强上了一夜的班，也累得筋疲力尽，下了班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回宿舍。
宿舍门没锁，他推门进去，屋里突然站起来一个人，把王强吓一大跳。定睛一看，正是老妖!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吸烟，地上放着一个大行李箱。
老妖!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回来了!
听此言，王强更加疑惑：你到底干啥去了?为啥要拿我的衣服走?
老妖低着头不说话，屋里静了下来，窗外不时传来一两声麻雀的叫声。过了一会儿，老妖开始抽泣。王强赶忙走近，拍拍他的肩膀：到底咋回事儿啊?你哭啥哩?
老妖不作声，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抹一把眼泪，打开行李箱，掏出一件保安服，递给王强。
王强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的，正要再问，老妖小声说他走得太匆忙，不知道咋把保安服一起装箱子里了。
王强又问他为啥不听电话，他说当时没听到电话响，后来事情一乱，他就忘了回电话。王强觉得这话欠妥，便再追问他什么事儿乱，他不再作声，慢慢从行李箱里掏出来一张照片和一个手机，递给王强。王强不解地问道：谁的啊?
我儿子的。
哦，他在哪里工作啊?
……没了!
啊!咋回事儿啊?
俺儿在新城区做保安，咱俩喝酒那天夜里，我接到一个电话，说他下河救人时出事儿了，等我赶过去，人已经没了。
老妖说到这里，眼泪又下来了。王强一阵唏嘘，不知道如何安慰，竟然问老妖儿子安葬在老家还是新城。老妖慢慢地拿出一个证书，里面还夹了一张纸条。
王强打开一看，是遗体捐赠证书。纸条上写着几句话：那些围观的人，不如一个保安，我感到汗颜。你儿子是成都的骄傲，我向你的儿子致敬，也向你致敬!王强心里一震，问道：捐献了?
老妖仰起脸，吸了一下鼻子，回答道：是的，这都是孩子生前自己弄的，死后医院找我签字，我才知道，连一个囫囵身子也没留下。说完，又抽泣起来。
窗外，太阳出来了，阳光给芙蓉花镀上了一层光芒，街上也开始热闹起来，此起彼伏的汽车声里，夹杂着一两声“啾啾”的鸟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