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是中秋节的特有食品,象征着中秋团圆,家庭和美以及迎接丰收的日子。
从儿时开始,我特别喜爱甜食,尤其是月饼之类,喜欢的不得了。那圆圆的月饼,上面刻印着各种各样的花纹和幸福团圆的字样,散发着一股股诱人的香气,里面包裹着青红丝,花生,芝麻,吃起来软绵绵,甜滋滋,一口下去,满嘴留香,甜在嘴上,香在胃里,那该是多么幸福快乐的一件事啊。
可儿时的年代,却是在六、七年代乡下度过的,那时,乡下人家生活拮据,物资匮乏,缺吃少穿,月饼,就成了大人孩子们的稀罕物。
每当到了中秋节的前几天,我就开始早早地起床,天还没亮就撕下当天的那张日历纸,意思是一天一天快点过去吧,心急火燎地盼望着,早一点吃上香甜可口的月饼。有时,晚上月亮刚刚升上了天空,浮云游动,心里就念叨着:月亮啊,月亮,你咋不快点圆起来呢?圆了我就能吃上月饼了。
越是盼中秋节快点到来吃上月饼,时间就越是慢慢悠悠,总是按照它自己的规矩行事,拿它也没有办法。
那年春天,全家随父亲的教师身份,刚刚从城镇被下放到乡下继续教书,家里几口人,除了父亲仍保留城镇户口吃商品粮外,都变成了农村户口,吃生产队口粮,但家里又没有劳动力,在乡下又购买了一套老宅,本来父亲工资就不高,每个月还要还人家一些房钱,日子过的紧张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如此下来,全家只能节衣缩食,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能不花钱的地方就坚决不花。
于是,中秋月饼对于乡下孩子来说,对于当时我们这样的家庭,吃上月饼,就像是看着天上的月亮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公社供销社距离我们住的那个村子不远,也就是五里地左右,中间过一条小河。中秋节月饼唯一供销社出售,但要按人口凭票供应,有的富裕一些的人家足量买回家,大人孩子都高高兴兴;有的困难人家,只能象征性地买回几块给孩子们尝尝,我们家当时就属于后面的那种人家。
那个年代的月饼,不但是上等的节日食品,也是乡下人非常讲究的礼品。乡下串亲,看老丈人,求人办事,串门送礼的都离不开中秋月饼。
一张淡黄色的草纸,捆上四块或者八块月饼,上面铺上一块印有月饼标记的大红纸,用纸绳捆好扎实,最上方留有拎着的绳套,方方正正,黄纸外边有的地方渗透出了月饼的油光锃亮,无不令人垂涎欲滴。
多数年月的中秋节前一两天,父亲总是乐乐呵呵地从学校提着一包月饼回来,我从窗户的玻璃远远望去,急忙下炕,跳着跑出去迎候父亲,前呼后拥在父亲身边,闻着月饼散发出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都要爬出来了。
母亲看到父亲买回来的中秋月饼,也很高兴,随后瞒着我们,像是变戏法似的,把月饼放在一个我们找不到的隐蔽地方,在中秋节的当天晚上,母亲做好了几样平时吃不到的菜肴,又把我们极度盼望的月饼放在桌子上,用刀切开,平均分配给家里人们。
说是平均分配,其实,哪年的中秋月饼,母亲都是尝几口便让给我们,她佯装转身下地盛菜。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可是那时年龄太小,嘴馋月饼,还不懂得疼爱母亲。
有一年中秋节,购买老宅的房钱人家要的太紧,家里实在太困难了。可能是父母亲偷偷商量过的,全家六口人,父亲只是只买回来三块月饼,月饼的包装纸盒瘪瘪的,我们看了都觉得心酸。
中秋节那天晚饭,母亲做好饭菜,从里屋拿出了那个依旧是黄纸包裹的月饼,放在桌子上摊开一看,全家只有三块月饼。
母亲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我们顿时心里也明白了许多。母亲将三块月饼用刀切开,每人半块月饼,母亲在她的半块月饼上只是轻轻地咬了两口,就说不喜欢吃月饼给了妹妹,拿起筷子吃饭。
半块月饼,对于半大孩子来说,三下五除二吃的甜嘴八舌,连掉在桌子上的月饼渣都吃的干干净净。
饭桌上,有母亲做的一个肉菜,一个素菜,还有黄瓜丝,好在还有一盘红烧鲫鱼摆在桌子上。
现在想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在那个困难重重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是怎样的支撑着这个贫困的家?她们何尝不希望儿女在中秋节的时候多吃几块月饼,她们宁可自己不吃,少吃,也要让自己的儿女吃的好些,饱些。
在记忆的深处里,儿时的月饼是那样的香甜,那样的富有诱惑力和吸引力,但却由于家庭条件的限制,从来没有敞开怀吃过,享受过一顿月饼的美食,总是点到为止,留有遗憾。
长大了,成人了,生活条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月饼不再是“奢饰品”,吃月饼也不再是儿时的“蜻蜓点水”,“望月饼兴叹”,而是随意吃,放开量地吃。
如今,几十年过来了,中秋节吃的各种月饼不计其数,南北方风味的都有,什么枣泥馅的,五仁馅的,豆沙馅的,水果馅的。各种包装精美的也见了不少,虽然依旧喜欢吃月饼,但是,无论怎么吃,变着法子吃,就是吃不出来当年母亲分给我们那半块月饼甜滋滋的味道。
是当年的月饼味道好吃,现在的月饼口感不好吃,没了滋味?其实,都不是。
那是因为,昔日的生活过于困苦,儿时的乡下一年年都很少见到油腥,月饼,自然就成了孩子们盼望的“好吃的食品”,那个年代,见到月饼,小孩子何尝不心动呢?
半块月饼,“沉甸甸”的半块月饼。此时,我又想起了母亲,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故乡的明月,想起了故乡的那个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