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温津贴发下来了,我每天就捧一个冰西瓜回来,一家人消消暑、降降温!”老二这天下班就冲着老婆孩子嚷开了。老二干着太阳底下最“耀眼”的工作,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他老婆在一家服装厂做车位,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只有星期天晚上不加班,带两个孩子去逛逛超市,买点吃食回来。他们认为,在外打工即使累点,也总比在家里守着那几亩责任地强,一家人纵然蜗居,辛酸里也透出那份温馨。
两个孩子高呼万岁,他老婆在一旁做饭嘿嘿:“西瓜,还是冰西瓜呢?”
高温补贴多么清凉的制度,老二是在一张红头党报上读到这个消息的,他当时就很兴奋。把报纸拿给工友看,工友们也跟着高兴,大伙高兴地望着头顶上的天空,毒辣辣的太阳架在城市高楼大厦的天空上,他们感觉有一点风,吹到心里有一丝的凉快。
建筑工地上,轰鸣依旧,太阳炙烤着水泥地面,热气腾腾,晃着白花花的光,老二与一帮同样晒得黝黑的工友头顶骄阳,在钢筯水泥堆里鏖战,挥汗如雨,连底裤都湿透了。老板说了,要赶工期,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后,就得义无反顾、慷慨激昂地走进这片火热的战场上。老二想想曾经在家里双抢(抢收早稻,抢插晚秧)时,田里的水被夏阳晒得仿佛要沸腾,人站在水田里,上蒸下煮。当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到田边莲藕池扎一个猛子凉快凉快,水淋淋的人儿直呼好爽,湿透了的衣服没一支烟的工夫就在身上烤干了。此时的老二他也常想冬天在工地上干活冻得哆嗦时的情景,想想就会打冷战,似乎凉快了一些。老二冬天做工就时常想夏天做工热的情景,这一精神制胜法会让老二的心身冬暖夏凉。
工地上飞起来的尘土与脸上的汗水混凝。几辆大功力的拉混凝土的车吼着过来了。大伙儿,拉着斗车一拥而至。料从那转动的大肚子的屁股后“哗啦啦”地拉下,好家伙,老二伙同自己黑黑的影子拉起就跑,太阳在空中看热闹。可怜的人儿压根就没有听到坐在办公室吹空调的老板说过高温津贴这档子事。有人调侃,这高温津贴是海市蜃楼,只要老板能按时发我们的工资就大幸了!大概这高温津贴,是太阳跟我们说的吧?
老二感觉到这太阳照在眼睛花花的,他想起天冷时的情景,激凌凌的,冒出的汗是冷的。拉起的车摇摇晃晃,刚灌了一肚子的自来水也在肚子里荡荡漾漾。老二平时上这坡时,只要手上稍稍一用劲,斗车就跟着牵过来了,像牵自家犁地的那头大水牛。但此时,他感觉到腿发软,那“牛”很犟,拉得他倒退,“牛”脱手了,他也倒下了!
当他醒来时,已躺在医院。四周白白的,像自己倒下时看到的太阳那样苍白。妻子在床边抹眼泪。
他看到床头柜上有一个西瓜,她说:“这是老板给你们的高温津贴!”他用手摸摸,感觉冰冰的。
他说:“我已经中暑了,吃了也是浪费,带回家给两个孩子吃吧!老板还是很替我们员工着想的,这大热天,冰了的西瓜才好吃。”
她切开瓜,递给老二,老二咬了一小口,说真冰、好甜。催她给孩子拿去,她说家里还有,你慢慢吃,我回去给孩子做饭。她下楼去,看到那个卖冰西瓜的生意很好,有几个人来迟了,嫌西瓜冰得不够冰,他庆幸自己买到了一个非常冰的西瓜。
而此时,老板在空调房里吃冰西瓜,他那胖嘟嘟的整个脸压在红红的西瓜瓤上,吃得“叽吧、叽吧”的响。办公台上放着一叠报纸,上面似乎有“高温津贴”字样的黑色标题。
高温津贴,好一个清凉传说,求求老天发发慈悲,赐股清凉的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