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位忘年交的朋友,他叫李鹏祥。今年78岁的李鹏祥是我们当地一家已经濒临破产的老国有企业的退休职工。然而,让很多人想不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市民,55年前曾在异国的战场上与美帝国主义侵略者浴血奋战。翻看他的照相簿,当年李鹏祥在老挝前线阵地上的留影依然飒爽英姿。当年,他目睹了战友们流血牺牲,自己也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九死一生。那一段战火硝烟的岁月,成为李鹏祥生命中最难忘的经历,也是他平凡人生中一段永远闪光的记忆。
李鹏祥生于1948年。1968年,19岁的李鹏祥从黑龙江省绥化铁路一中被分配到当时的县粉米厂当工人。1970年,李鹏祥奉召入伍,成为一名伞兵战士。转年就奔赴老挝前线,参加对美帝国主义侵略者的作战。
老挝是与我国南疆毗邻的一个邻国。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帝国主义把侵略的战火燃烧到了印度支那。中国人民出于履行国际主义义务,向老挝派出了筑路大军,支援印度支那三国的反帝作战。李鹏祥所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高射炮兵15师,于1970年12月6日,奉毛泽东主席的命令,从重庆直接开赴老挝,为保护筑路工程部队开展对空作战。在异国的土地上作战,生活异常艰苦,吃不到新鲜的肉、蛋、菜。每个人都缺乏营养。近两年的战斗,李鹏祥和战士们每人仅分到过一个新鲜苹果。吃新鲜蔬菜更是一件极为艰难而奢侈的事,一位炊事员因为成功生出了绿豆芽而荣立三等功。其生活的艰苦可想而知。
然而,更为艰苦和残酷的还是战斗。作为一名空军高炮兵,李鹏祥在老挝战场共参战462天,他所在的师共击落美机35架,击伤24架。李鹏祥也因战功卓著,受到过三次嘉奖。李鹏祥曾向我讲述他所经历的一次最残酷的战斗:“五•一四”战斗。
1971年5月14日,李鹏祥所在的部队在战斗中取得较大胜利。共击落敌机4架,击伤一架。由于在之前的5月5日,我空军给敌人造成较大的损失,所以5月14日这一天便遭到了敌人的疯狂报复。这一天,敌人出动了F-4型飞机两批共七架,采取低空隐蔽的方式向我军阵地实施突袭。由于部队对敌人的阴谋早有准备,雷达、指挥仪很快捕捉到目标,并稳准跟踪,准确通报战斗诸元。一时间,李鹏祥所在五连的六门火炮一齐发射,六条火舌不断射向敌机。敌人一看占不到便宜,便向五连阵地仓皇投弹。一时间,钢珠弹、子母弹不断落到四连和五连的阵地上。但是,战士们明知有牺牲的可能,但依然坚守着自己的阵地和岗位,准确地捕捉和锁定目标,测报出准确的信息,直到配合兄弟连队一起将敌机击落、击伤或击退。战斗将近尾声时,敌机将3颗子母弹投到了指挥仪的掩体中,有四名战士当场牺牲。让人震撼的是,烈士们牺牲前,依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
李鹏祥如今依然忘不了战友们牺牲时的情景:一颗子母弹打在新战士二测手宋成林观测镜的接额器上,宋成林头负重伤。牺牲时,他的两眼没有离开镜子,一只手还紧握着方向轮;四测手段剑英是个大学生战士,战斗中报出敌机最后一个数据就牺牲了。牺牲时手中还紧握着被炸弹片削掉半截的电话耳机的手炳;班长孔庆凡面对敌机投下的炸弹不畏惧,在炸弹爆炸前的一瞬间,他右手举着指挥旗,高声报出最后一组数据而壮烈牺牲;油机员李佳林,从油机掩体听到爆炸声急忙向阵地冲去,最后为抢救战友而壮烈牺牲。
在这次战斗中,全班有六名同志荣立二等功,三名同志荣立三等功,指挥仪班被授予集体一等功臣班称号。讲到这里,李鹏祥的声音已经略带哽咽,他说,自己为能在这个班战斗而自豪。英雄们的事迹,深深感染了自己,也深刻地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观。
自己虽然毫发无损,但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李鹏祥的心情还是略显沉重,因为他的许多战友,都已经长眠在那片异国的土地上。由于那些战友的遗骨无法重回故土,如今,黑龙江省会哈尔滨市有一座专门的抗美援老(挝)纪念园,李鹏祥和健在的战友们,每年都要去举行一次纪念活动。
李鹏祥于1973年转业回到了原来的单位。历任车间技术员、车间主任、分厂副厂长、人事科长、总厂办公室主任等职。2004年,李鹏祥被买断工龄下岗,2009年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如今,李鹏祥和老伴就生活在我们这座城市的一隅,含贻弄孙,安静地享受着和平年代的平凡生活。虽然退休金不高,生活也不算富裕,但他很知足。他说,比起那些长眠在异国土地上的战友们,自己能这么长久地享受和平的阳光,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李鹏祥依然会想起当年的那些战友,想起战场上那一面面穿满弹洞的旗帜,想起那久久弥漫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