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大明清官,因政声日显,省宪考绩,列为六府之最。洪武八年春,被召入朝,太祖嘉其善治,命礼部赐宴款待。三月,还济宁府继续任职。五月,有官吏因当初失职被笞,上书诬陷方克勤盗用官库炭苇两百斤。他蒙冤获罪,发配浦江服劳役。翌年,适遇“空印案”,他又被牵连,受车裂酷刑,被冤杀于京师。临刑时,他自知无过,神色不改。其子方孝孺扶柩归乡,学者宋濂为作碑铭。
如果说,身为大明清官的方克勤虽然死不瞑目,但是他毕竟还能得到济宁民谣口耳相传、感恩戴德的些许慰藉;那么,身为中华历史上最后一任名至实归的丞相、曾经下令济宁明军停止驱使百姓筑城的胡惟庸,就百口莫辩、远没有那般的慰藉了。
据朱元璋《昭示奸党录》记载,洪武十三年正月,丞相胡惟庸称,其旧宅井里涌出醴泉,此为祥瑞,并邀请朱元璋前来观赏。朱元璋欣然前往,走到西华门时,太监云奇紧拉住缰绳,急不能言,拼命指向胡家。朱元璋感觉异常,立即返回,登上宫城时,发现胡惟庸家上空尘土飞扬,墙道暗藏士兵。遂大怒,以“枉法诬贤、蠹害政治”等罪名,当天处死胡惟庸等九族,包括开国第一功臣韩国公李善长等大批元勋宿将,皆受株连。洪武十九年,李善长为大兴土木,向信国公汤和借用卫卒三百名。汤和暗中向朱元璋报告。朱元璋颁敕李善长以“元勋国戚,知逆谋不举,狐疑观望怀两端,大逆不道”之罪,其家族的妻妾子孙等七十余人被杀。宋濂的孙子宋慎亦受牵连被杀,宋濂本人贬死四川茅州。与胡惟庸一样,同为明初丞相、人称好好先生的汪广洋,也被朱元璋赐死,他生前曾留下了一首无比伤怀的《过高邮有感》:
去乡已隔十六载,访旧惟存四五人;
万事惊心浑是梦,一时触目总伤神。
行过燬宅寻遗址,泣向东风吊故亲;
惆怅甓湖烟水上,野花汀草为谁新?
……
此案,史称胡惟庸案,与蓝玉案合称“胡蓝之狱”,诛灭直到洪武二十五年方告结束;前后长达十三年之久,牵连致死者三万余人,被发配流放者无数。然而,明史记载中,关于胡惟庸案多有矛盾;仅看胡惟庸邀请皇帝来家中观赏祥瑞一事,就未免过于离奇了些。就连明初的众多史家,也指出并无太监拉缰绳阻止朱元璋进入胡家之事,包括云奇此人,也仅是正史的捏造。
早在洪武十一年三月,为限制相权;朱元璋就下令,凡奏事,不得先报中书省。此前,各地奏章皆为一式两份,皇帝与丞相各一份。紧接着,又令六部奏事不得上报中书省,从而中书省权力大减。然而即使如此,朱元璋还不满意。于是就有了胡惟庸案,裁撤中书省,废除丞相。稍后,朱元璋又宣布,以后嗣君不许议置丞相,大臣如敢奏请者,处以重刑,并立为祖训。从此,皇帝终于大权独揽。秦汉以来实行一千余年的宰相制度,自从明初朱元璋开始,彻底消亡。封建世袭的皇权统治,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扩张。
胡惟庸案,是彻底的冤案。然而,明初的冤案又何止这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