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有朋友说，这一生，肖队就是为了来成就我的，我深以为是。
本来，端午节的端，是初的意思，但今天我说的这个“端”，既是端午节的端，也是端着东西的端。在四川话里面，端与“欧起”意思差不多，相当于普通话里的端架子，摆谱的意思。
壹
两天前在成都华阳，肖队陪我来参加一个聚会。晚上十点多我回来后，她说，哥喊我们明天端午节去他家吃饭，还说美食家侄儿亲自弄他最拿手的水煮鱼。肖队高兴，我当然更是愉快的，在这样的传统节日里，亲人们一大家子在一起享受美味，简直不摆了。最重要的，在美食面前，特别是在鱼摆摆面前，我和肖队都没有抵抗力。于是我说，明天就是端午节，反正我们都在华阳，那今天晚上就不回金堂了，难得跑。心底里的第一反应是还可以节约一两百块的油钱和过路费。肖队不，理由很多：订的牛奶没有人取，网上买的小锄头到了没有人取，天气太大太干旱花园没有人浇水等等。我帮她算了一个时间和经济账，但肖队不这样想，说，开车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买了车就是图个方便，你要考虑节约的话，那为什么还要买车呢，为什么不赶车来成都呢，为什么不走路来成都呢，为什么不干脆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呢。这就是肖队，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情，可以有不同的意见，但绝对不可以反对的，反对的后果是难以预料的。当然，她这样做，并非她喜欢大手大脚，而是放不下苦心经营的家，放不下那些花花草草，认死理，死脑筋而已。她其实是一个非常节约的人。按她教育我的说法就是：要不是老子操持这个家，要不是老子把钱卡着卡着用，像你那么大手大脚的，你哪里有钱耍羽毛球乒乓球这些，哪里会有钱买房买车哟?好吧，即使这么晚了，还是只得回金堂。
贰
昨天，端午节，因为又要回华阳，要到哥的家里过节吃饭，所以我一大早起来买了菖蒲、陈艾回家，然后在门口挂起，然后吃早饭，收拾东西等等，都做了好多事情了，肖队因为耍手机睡得太晚，都还不起床，上午十点了我们都还没有出门，我一直提醒她，端午节，要堵车哟，她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在她心里，到成都就一个小时左右，就是吃个饭，而且是到哥的家里，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值得急的。
果然，出发时，导航已经显示高速堵起了，咋办?那只有走车城大道了。11：30时，哥的电话来了，问到哪里了(他还以为我们在华阳没有回金堂呢)，肖队说还在龙泉驿，刚上车城大道!我忍不住抱怨了一下：“当真以为是妹儿哇，就可以端起嗦，去吃个饭都要抵拢时间才到，就想去吃现成的。要是我是哥的话，我肯定就生气了，我会以为你们跑这么远就只为吃个饭而已。”肖队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再说!再说老子给你娃毛起。”我只有笑嘻嘻地扯远些：“你知道不知道，前面左手边就是东安湖体育公园了，七月二十八日的大运会开幕式主会场就在这里，改天我带你来看哈……”。
哥嫂就是要大气些，没有因为我们晚到而生气。午饭后，参观了他们新装修的另一套老房子，说再放一放他们就搬过来住了，二天我们才找得到地方。
然后，因为他们一家人都有午休的习惯，我们决定往回。我心里多想跟球友们打打乒乓球啊，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这次肖队没有再端着，终于做出“重大让步”，让我去小区打球后再回金堂的家。我为她的“进步”惊喜不已，我本来就是试着说说而已的，如果她坚持要回金堂就算了。按过去的惯例，只要她说了回金堂就必须执行的。哎呀，这样发展下去怎么得了，我完全受宠若惊。
我打完球回家时，已经5：30了，肖队却告诉我：“明天闺蜜约我们一起去峨眉山做一次美食之旅，要早晨一早走，是去峨眉才吃早饭的那种早，我已经答应了。”她掰着指头转述闺蜜的话说：“那里的面条好吃得很，包子好吃得很，米豆浆好吃得很，肥肠粉好吃得很，跷脚牛肉好吃得很，冰粉、抄手、饺子、叶儿粑、鱼也好吃得很，那明天我们就跟着去吃它一天好吃的。”当时就说得我口水掉掉的了。想一想曾经，我们为了吃球溪河鲢鱼，无数次开着车来回跑三百多公里，为了刷经寺的酸菜饺子，做出的那些可笑可叹的事情……，所以，我的心里当然不会反对。嘿嘿，肖队都同意了，我反对不反对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审时度势后的我说得就有点技巧了：“糟了，旅行与美食，我所欲也，打球亦我所欲也，明天下午金堂乒协有比赛，而且一个星期前通知发出来后，我是第一个报名的，二者不可兼得，咋办?”肖队武断地说：“咋办，取消打球!要分得清轻重。”我一脸懵逼：吃就真比耍重要吗?吃就真比打球重要吗?在我心里，这几件事我真的是分不清楚轻重的。只是有一点我知道，在肖队眼里，她必须最重要。
难得肖队高兴出门耍，重要就重要嘛。我装着犹豫了一会儿就说：“那好，我马上取消比赛去峨眉。唉，只是有点不好意思，需要跟会长说一声。可惜一块钱的报名费就浪费了哟。”我装起好像很为难，作出了好大的让步一样。嘿嘿，这种端，是直肠子肖队永远也学不会的端。
算一算明天去峨眉的时间，从华阳出发要两小时，从金堂出发要三个多小时，所以我说：“那我们今天晚上就不回金堂了吧，球友老尹、蒋总、辉少都把我累成狗了。”这个时候的肖队就转不过弯了，端着的她自然而然地说了：“不，必须回，今天的牛奶还没有拿回家，否则明天肯定就坏了，而且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我就委屈地辩解了一句：“明天当天就要回来的，有什么准备的啊?而且那么早就要出发，从华阳到峨眉近这么多，从金堂走远那么多。”肖队的脸严肃起来，认真地说：“不，必须回。”
唉，这种端着的样子我也学不来。好在难得她愿意，而且今天已经都让我打乒乓球了，这个本身就是进步，我必须见好就收，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现在只有依着她。慢慢来吧。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又继续想下去：既然自己晓得会如此，为什么还要说那些不回金堂的话呢，找些气来怄。再想一下，如果我能够不说那些话而一直相处下去的话，二天在肖队面前，我会不会就没有话说了呢?两口子相对无言的情景出现在脑海里，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算了，现在该怄气的还是怄气吧，总比二天两口子无话可说好些。
叁
闹钟响了，五点。想到肖队的啰嗦，我还是马上就起来了，简单洗漱后去开车。我把车发燃后，直等了20分钟，其间我还给她打了两个催促电话，5：30分，终于真正出发。
肖队总体来说，还是很可爱的，只有当她在我面前这样端着的时候，我才有点反感，尽管在一起几十年了。
就这样，肖队一路端到了温江。
在温江与闺蜜一见面，好吃嘴闺蜜就开始说起吃来：我们早晨先去吃包子。
我就插了一句：那中午我们可以去吃临江后街的鳝丝。
闺蜜对那里的美食如数家珍，不假思索地说：今天是端午节期间，就不去那里吃了，平时都要等很久，节日里等得更没边了。早晨我们就去吃包子，中午去吃跷脚牛肉，晚饭嘛，吃冰粉、抄手、肥肠粉、鱼什么的，这些我们两口子都吃了几十年了，特别是跷脚牛肉，从20块吃起，现在都90多了。
在美食面前，肖队再也端不起来了。两个闺蜜就自顾自地、眉飞色舞地说起那里的美食，她们说得那油爆爆的样子，已经完全忘了还有我们两个男人的存在一样。看着说起吃来就红光满面的肖队，我满心欢喜，惊鸿一瞥：这才是我的肖队嘛，此时呈现出来的本色肖队真的好看，我想起了初识肖队时她的样子。那时的她多好啊，后来，在我和懂仔的惯肆下完全膨胀成一家之主了，唉。
就这样，我们一路到了峨眉。
乐山、峨眉的旅行，是关于自然风景、历史人文的旅行。我想，如果没有美食，这一切都会大打折扣吧。好在，乐山、峨眉的美食完全配得上，或者说相得益彰。想一想，就连肖队这样的“文旅盲”都喜欢经常来耍就可见一斑了。
肆
有时，我也在反思，发现自己有时也会端起，而且还放不下来。
魏老师曾经给我推荐了冯唐的《不二》和《天下卵》，说好看得很，于是我买了冯唐的好几本书。但是开了无数次的头，我还是没有读得下去。后来我跟他说：“我虽然喜欢性，而且热爱美女，而且现在老了都还乐此不疲，但是他那样从头到尾都是关于这些东西的乱七八糟的描写，还美其名曰是修行，我就是喜欢不起来，就是读不下去。”魏老师知道我的肤浅，也没有跟我争辩，只说“不喜欢不看就是了”。也许，在他的心里，想说的是“这娃好假，在我面前还要端着”。我知道作为文学爱好者，不可能不接触到性描写，我喜欢《红楼梦》、《金瓶梅》、《废都》、《白鹿原》这样作品里的，反感《不二》这样像动物世界一样的东西。管他怎么想，端着就端着了。
有意思的是，端午节后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在金堂山宵夜时，谈到木心的《文学回忆录》里前几讲关于希腊神话故事时，就又谈到了性，谈到以前我总是用中国传统文化及道德来绑架西方历史文化，为里面描写的大量乱性和乱伦情节所困，所以总是读不下去，或者说不想读下去。本想一笔带过然后打住这个话题，哪晓得美女作家和魏老师却讨论得十分热烈。管它呢，于写作方面来说，他们才是专业的。好在我端得太久，已经放不下去了，也就不管他们怎么想了。
端午节从战国时期到现在，已经历了两千多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赛龙舟，喝雄黄酒，吃粽子、皮蛋、盐蛋、汉菜，门口挂菖蒲陈艾等等，盈盈缩缩，增增减减，现在我们的假期也变成了三天。哲学里说，变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我说，端是绝对的，不端是相对的。肖队能够端到峨眉就不端了，应该算是不错了。我呢，理想状态是不端，自认为不算太端，那就端多少是多少，端到哪里算哪里吧。话说回来，对都有点宝器的我和肖队来说，节不节的，端不端的，如果平淡的日子能够就这样过下去，哪存在呢。
初稿于2023.6.25，再改于2023.6.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