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人生

记忆中的小巷(散文)

作者:蓬蒿老翁   发表于:
浏览:697次    字数:3729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7317篇,  月稿:5570
小巷,小巧。小巷,蜿蜒。小巷,古朴。小巷,典雅。小巷,厚重。小巷……当我写下“小巷”两个字时,就在搜肠刮肚地努力思考出能够形容我记忆中的小巷的词语。

  巷子,之所以被称之为小巷,是因为其窄小而弯曲,它的路幅不宽,最窄处,仅仅只有几十厘米,不到三尺。若是两人对面相逢,其中一人还得侧了身子,方能相互行了过去。而最有名的安徽桐城“六尺巷”,在中国江南可以算作是最宽阔的小巷了。“千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存,不见当年秦始皇。”说的就是“六尺巷”,两米宽百米长的“六尺巷”笔直而幽邃,见证了当年张吴两家相敬谦让、和睦共处的邻里关系。星转辰移,日落月起,时光荏苒,“六尺巷”就跟万里长城一样,依然还在见证今天的阳光和明日的雨水,可当年修筑万里长城的秦始皇,因修书而得“六尺巷”的礼部尚书张英早已作古。

  青悠悠的石板,苔痕弥漫的灰瓦,弯曲翘角的飞檐,蜡黄斑驳的老墙,走进小巷,你便可触摸到小巷悠远的岁月脉搏,聆听到小巷不曾远去的呢喃情语,而所有的这些似乎都在小巷的石板上记录着。踏进小巷,或者走进小巷,脚下的那一块块青石板都会随你的足音而变得更加铮亮。

  生活在都市中,每次驱车经过的都是宽敞的大街,看到的也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偶尔也会经过被称作次街的马路,忙碌的我很少走进小巷,到小巷去领会一下市井中最真实的烟火生活。

  江南多雨,江南的小巷常常是湿漉漉的,湿漉漉的小巷总给人一种多愁善感的意味。生在江南,长在江南,自然而然地就对雨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而雨中的小巷总能给人一种静谧、一种氤氲、一种遐想,如丝般细密的雨丝洒落在小巷的青石板上,溅起一个个小酒窝,像羞涩的少女一样,令人着迷。

  诗人顾城眼中的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戴望舒看到的小巷是水淋淋的雨巷,幽怨、哀婉;徐志摩心中的小巷是半夜的深巷,是琵琶的哀怨,是浪漫的爱情;而我的老乡散文家刘志坚笔下的小巷是跳跃的音符,是跳动的脉搏、流动的血液。

  可今天,我想写的小巷,不是北京的胡同,也不是上海的里弄,而是我的故乡——湘中小城——邵阳市的一条小巷,一条深刻在我记忆中的小巷,一条因一口水井命名的小巷,它的名字叫板井巷。

  可以说,我算不上真正的邵阳人,只是祖籍在邵阳市。我既不在邵阳出生,也没有在邵阳市呆上几年就离开了,去了湖南省的省城——长沙市定居,直到今天,我也不会说一口流利的邵阳话,却对板井巷记忆深刻。

  1962年父亲因响应国家“三线建设”的号召,就去了郴州白沙矿务局的永红煤矿工作,直到1984年邵阳市昭陵西路扩宽重修,位于昭陵西路离人民广场不到一百米的祖屋面临拆迁,母亲才先回了邵阳。第二年,记得是1985年建军节那天,在永红煤矿附近农村出生且在煤矿长到十七岁我才跟姐姐一起回到了邵阳市。

  邵阳市是一座拥有三千余年的古城,像板井巷这样的小巷有很多,比如儒林巷、人民巷、临津巷、铁炉巷等,板井巷位于邵阳市繁华的人民广场附近,从东风路这边进去,打昭陵西路出来,虽然窄小弯曲,且不长,仅仅三百米不到,但其宽度应有两米有余。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住在昭陵西路时,板井巷还是一条青灰色的麻石石板铺成的路,如今已经变成了水泥路。

  在离昭陵西路巷口大约五十米远处有一口水井,水清甘甜,板井巷子就因此得名。这跟扬州的板井巷、南京的板井巷一样,皆因一口水井而得其名。

  1985年8月1日下午,我和姐姐回到邵阳的祖屋,刚放下行李还没休息到一个小时,母亲就让我拿着铝桶去井里打水,还给了我一根拇指粗的长尼龙绳,并告知我水井就在板井巷临靠昭陵西路路口一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板井巷的名字,看来这段时间我要经常跟板井巷和板井巷的那口水井进行亲密接触了。

  经过一条十多米长的小弄子,就到了一个喇叭口状的坪地,我想这就应该到了板井巷。坪地上聚集了不少人,热热闹闹的,有洗衣服的,也有洗菜的,还有四个人,他们都跟我一样,手里也分别拽着一个用尼龙绳拴着的桶子,其中一个人正在从井里打水。我提着水桶,很好奇地凑了过去。水井周边都是青灰色的麻石铺成的,湿漉漉的。井口四四方方,也是用青色大理石砌成的,井口直径一米多一点,我提着桶站在打水人的对面朝井里看。水井并不深,也就三、四米深,但水很清澈,透过清澈的水,能很清楚地看见井底的状况,井底很干净,没有什么杂物。

  “打水啊,你在我的后面。”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微笑着对我说,“他们两个打完水后,就是我打水,最后才轮到你。”

  一晃一拉,一紧一松,随着绳索的收拢,一桶满满的井水就被阿姨熟练而轻松地提了上来。看似简单,可我做起来才知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像先前几个人一样,我一手紧攥着绳索,一手将铝桶丢进井里,然后像模像样地摇晃着绳索,可是,任凭我怎么晃动或拉扯绳索,铝桶要么漂浮在水面下,不沉下去;要么就只装了一小半的水。摇晃拉扯了半天绳索,弄得满头大汗,我也没能打满一桶水提上来,真是急死了。

  就在我十分狼狈的时候,一位正在洗衣的阿姨,她笑着朝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伢子,把绳子给我,我帮你打水。”

  尴尬的我将绳子给了阿姨,她接过绳子,在手掌围了一个圈说:“看好了。”只见她只轻轻地将绳子往身边一带,铝桶一倾斜,一桶满满的水就装上了,随着绳索的收拢,满装井水的铝桶被提了上来。

  就在我想要提水回家时,只见她将刚提上来的井水重又倒入了井中,将绳索还给我说:“按我刚才的样子,自己打一桶水上来。”

  “好。”我十分自信地接过绳子,将铝桶慢慢地放入水井中,当铝桶贴着水面时,我用手腕轻轻地将绳索往自己的身边一拉,铝桶十分听话似地就装满了水,我顺势将绳索收拢,满装井水的铝桶被提出了井口。

  从这之后,我不仅掌握了从井中打水的技巧,也常常会在夏天的夜晚,就取来井水,直接在井边洗澡冲凉。白天,板井巷的井边是女人们的天下,她们在井边一边或洗衣或洗菜,一边聊天拉家常,欢声笑语;而到了晚饭之后的夜晚,井边则成了男人和孩子们的天地,在炎热的夏季,喝上一口干净清甜的井水后,再用清凉的井水洗澡冲凉,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果有不听话的孩子直接跳入水井中洗澡,必然会遭来一顿呵斥的,甚至会被家长痛打一顿的。

  清凉的井水一上身,酷热的暑气顿时就消散了。洗完澡后,身子凉凉的,再躺在摆在人行道上竹凉席上,美美地睡上一觉,真是惬意极了。

  弯弯曲曲的板井巷一头连着东风路,只有两个车道,过了青龙桥,就是红旗路,东风路与红旗路共同组成了邵阳市最热闹最繁华的场景,每天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东风路与红旗路的门面租金也是邵阳市最贵的,超出其他街道几倍。

  板井巷的另一头通往昭陵西路,昭陵西路往西走,过了资江一桥就属于江北的地界了。而板井巷旁边的昭东市场,原是一家生产棉毛衫的内衣厂。从临东风路内衣厂的大门进去,便是一个广场,广场不大,但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毛主席的光辉形象塔。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内衣厂迁到了江北的观音庵,改名为邵阳市针织厂,专门编织袜子,所以又被称为袜子厂。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红旗路、东风路的街道两边的民房提质改造,针织厂改造成了昭东市场,广场中央毛主席光辉形象塔不知搬到哪里去了。而改造后的昭东市场仅仅红火了一阵子就逐渐萧条冷清了,有人说那是因为缺少了毛主席的庇佑。

  除了板井巷的那口水井,在我的记忆中,还有就是板井巷的猪蹄粉面、肉糜混沌、砂钵薯粉,时常会勾起我的口味。不仅我喜欢吃,我曾经的女友,早已是我的夫人在我的影响下,也十分喜欢吃板井巷的粉面,尤其是喜欢牛肉臊子的砂钵薯粉。只要跟我一回到邵阳,就会要我陪她去吃一碗砂钵薯粉,而我非常乐意,因为我自己也好这一口。

  那时的板井巷在邵阳市是出了名的,很多人都会慕名前来,尤其是到了周末,更是热闹非凡。三五成群、甚至一家人老老少少都来板井巷吃猪蹄粉面、肉糜馄饨、砂钵薯粉,一时间从巷头到巷尾,小巷两边的铺面都开成了小吃餐饮店。

  其实,板井巷的粉面跟长沙或者别的地方,如广西的桂林、湖南的津市并无特别之处,除了口味重、特别辣外,那就是分量足,食材新鲜扎实,从这一点看,也就反映出邵阳人做生意实在,不坑人。

  一天,母亲打电话给我,告知我家中的老屋需要拆迁,要建高楼大厦了。我说这是好事啊。等我从外地回到邵阳市,家中的老屋已经拆除,母亲和家人暂时搬到了对面的肖家排居住。

  就是在那一次的拆迁中,板井巷的那口水井被无情地给填埋了。没有了水井的板井巷,还能是名符其实的板井巷吗?失去了水井,板井巷也就失去了它应有的灵气,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变得蓬头垢面。

  曾经的板井巷,在我心中,是那样的神奇,那样的静谧,那样的祥和,而今的板井巷,在我的眼里,只剩下沧桑、呆滞和落寞了。自从那第一铲泥土抛往水井中时,板井巷的命运就仿佛已经注定了,板井巷已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必然湮没在喧嚣纷扰的红尘中,只是苦了那些依然蜗居在板井巷的邻居们。

  小巷啊,小巷,那条宁静的小巷,那条人间烟火的小巷,你始终在我记忆中,时时牵动我的思念。

  

  

  

  2012年7月11日初稿于长沙市

  2024年7月6日改稿于长沙市。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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