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人生

家有芦苇(散文)

作者:孙兰茂   发表于:
浏览:1次    字数:2609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62274篇,  月稿:5952
像是命运的巧妙安排,此生我与芦苇结下了不解之缘。

  紧挨着村子北面,家里有一块名字叫做“小块地”的小块土地,面积在三分地左右。它的北、东、南三面临水,西面连着土路,恰如一个半岛。在小时候的记忆里,小块地东面和北面地形高耸的地方,生长着槐树、柳树、白杨等树种。树木的空隙处,生长着雷草,一种类似于乌拉草的植物,此外黄花菜及星星点点的野花、野草等点缀其中。低洼处,则生长着茂密的芦苇。特殊的地理位置,及特殊的植被,使得这个地方成了人们心目中的风水宝地。

  槐花盛开时,放眼望去,呈现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白。槐花香,用槐花搭配各种食材,做出的食物,既味美可口,又能够用来充饥。采槐花,通过爬树,使我体味到了,只有登高,才能望远的道理;吃槐花,使我品尝到了生活日常的酸甜和艰辛。陆陆续续的黄花菜采收季节,悠扬的蝉声、婉转的鸟声、聒噪的蛙声及小昆虫的窃窃私语声,演奏出一场接着一场的,抑扬有致、时高时低的和鸣。而这种美妙的天籁之音,即使人间顶尖的音乐师,或优异的歌者,都是难以企及的。秋天的雷草可以做草鞋,还可以编蓑衣。用雷草编出来的蓑衣,质地柔顺、精致大方,体现着鬼斧神工的自然美。蓑衣除了有遮风挡雨的作用外,还有调节气温的功能。炎热的夏天,光着膀子窜蓑衣,会感觉凉爽、惬意。农人午休时,在树荫下的蓑衣上,会睡得香香甜甜。我曾经与父亲讨要过蓑衣。父亲说,小孩子不能穿蓑衣。还说,上学的人和有工作的人也不能穿蓑衣。因为我一直上学,后来又有了工作,所以,蓑衣对我来说,就成了一个遗憾。至于为什么只有农人才可以穿蓑衣,我一直都没能弄明白。其实,现在的农民,也早就不穿蓑衣了。

  如果说春天依依的杨柳、盛开的花朵,夏天虫儿、鸟儿们的欢快合唱,及穿着蓑衣在田间劳作的农人,是在人的视觉、听觉、感觉上,形成了一道靓丽风景线的话,那么,初冬时节,风吹苇塘,芦苇们洒脱、飘逸的身姿,则不能不使人为之心醉。

  芦苇,对家庭生活功不可没。芦苇可以建房子。父亲在建造乡下人居住的土坯草房上,算是能工巧匠。他不仅拓坯是能手,用掺杂着麦草活成的泥垛土墙是能手,用芦苇扎把子,也是能手。芦苇扎成的把子,是放在房屋的木棒上,用作在上面苫盖麦草用的。父亲一天可以扎六米长的芦苇把子上百条,几乎是一般人工作量的两倍。且他扎出来的把子通体匀称、坚固耐用,分量上基本都没有什么误差。

  以前乡下人正厅的大门,是不曾镶嵌玻璃的。为采光方便,平日里,白天的大门都是敞开的。为了遮挡灰尘,或御寒,人们会在大门上安装一个齐腰高的腰门(俗称补门子)。腰门大多是在木头框子里,嵌入编织好的厚厚的芦苇帘子做成的。此外,使两个房间隔开的房帐子(相当于隔墙)、菜园周围阻挡家畜家禽进入的园帐子(篱笆墙)、灶房上安装的草门,也大多是用芦苇做成的。

  冬天来了,为了御寒,母亲会把芦花采摘回来,做成一双双大小不等的“毛翁”鞋子,供一家人穿着。毛翁的制作颇为麻烦,用掺杂着布条的苘麻,通过一带有耙钉的木头段子制成的“耙子”上,制作鞋底。然后扶起鞋底预留下的麻经线,再用芦花捻制出的“毛线”,编织于麻经线上。为使鞋子耐穿又不磨脚,鞋口处还要缝制出一圈大韭菜叶子般宽度的红布条,或者其他颜色的布条。在毛翁里填上柔软的麦瓤子,尽管没有袜子,穿起来倒也舒适暖和。我童年的冬天,大都是穿着毛翁度过的。

  用芦苇开裂成的蔑子,是编织家用物品的上好原料。哥哥会编席子、编斗笠,他编制的东西美观、细腻,在集市上出售,都是抢手货。邻居有前来购买的,哥哥怎么都不肯收钱。并说,远亲不如近邻,举手之劳的事,收钱感情就生分了。

  正常用途下,芦苇的下脚料,是生火做饭的好柴草。正因为如此,小块地里出产的芦苇,都不曾剩余过。

  村里的人家,几乎每家都有一块祖先遗留下来的小块地。因面积狭小,又靠近村子,不便于耕种,成立大集体时,这些小块地就仍然归属于个人所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有一年生产队建仓库,盖牛棚,队长连招呼都没打,就带着人到我家的小块地里取土,好端端的苇塘子被破坏了。从此,家里就再也没有了芦苇。

  也不过就是几年的时间,农村迎来了轰轰烈烈的改革开放的好日子,土地实行了“大包干”的经营方式。怎么也没想到,在我家分得的一百多米长的地头、临近大水沟的水边上,忽然长出了稀稀疏疏的芦苇苗,并渐渐地向慢坡上蔓延开来。因父母亲精心呵护芦苇的生长,进而慢坡上的水土得到了很好的保持。可是,父母亲离世后,我接管土地种植时,为使慢坡上栽种的树木不受芦苇生长的影响,我刻意用剧毒农药喷洒芦苇,两年后,我就把慢坡上的芦苇消灭殆尽。

  幂幂之中有定数,村子附近小块地的芦苇被破坏,是上帝通过我家的大田承包地而给予的馈赠和补偿。天意不可违,自然生态不可违。我怎么随随便便地就把坡地上的芦苇糟蹋了呢?大自然的惩罚,终于还是来临了。三年前暴雨如注的季节,我地边的慢坡上,被洪水冲开了两个大口子,细长的小豁口也不计其数。平展展的沟慢坡,变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慢坡上边的大田地,也难免遭遇雨水冲刷的厄运。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我就将慢坡以上田地边口部分增加了高度,同时用冲刷下来的泥土填补了慢坡上的豁口,并同时不再对剩余的芦苇喷洒农药。这样一来,经过了两三年的时间,慢坡地上又重新长满了芦苇,从而保证了坡地不再受雨水的侵蚀。

  去年,慢坡地及水边上的芦苇长得格外茂盛。收获季节,我用镰刀割下来的干芦苇,达到了上千斤。

  割完芦苇,我找到哥哥。他笑着说:“现在都睡的席梦思,没有人再铺芦苇子席了。再说,土地大都流转出去,实行大型机械化耕作,农民很少戴着斗篷(斗笠)在田里手工劳作,编出的斗篷也派不上用场的啊?”我挠了挠头,说:“建房用的芦苇把子,园帐子,腰门等,早就没人用芦苇了。听说造纸厂是用芦苇的,可是造纸厂离咱这儿一二百里的路程,这点芦苇也不值得往造纸厂送啊?看来,就只能作为柴草,用来生火做饭了。”哥哥说:“我生火做饭用的是煤气灶和电饭锅,早就不烧柴草了。”

  说话间,老婆从我乡镇驻地的家打来电话,她急切地说:“芦苇子割完后,装车拉回家,千万可不要扔掉了。明天咱买一口地锅,烧芦苇,咱炒地锅鸡吃。听说用地锅炒菜,吃着有营养,对身体保健有好处。”

  唉,这个老婆,整天保健来,保健去的。今天吃这个,明天换那个。谁知道地锅鸡、地锅菜,她又能吃多长时间呢?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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