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背影忆童年

　　廊桥背影忆童年

　　汤碧峰

　　学校放假了，本来应该还是黄梅天的季节，可今年的梅雨基本没来，六月下旬就进入高温天，上来就是37、38度，而且走势一直在攀升，最高达40度，属于有点恐怖级别了。

　　白天无法带孙子出去玩，只好晚饭后出去溜达一圈，虽说也是大汗淋漓，但一天不出身汗，老是呆在空调房会弄出病来。孙子问：“爷爷，今天去哪儿?”“去鸳湖廊桥，你上学后就没去玩过。”

　　电瓶车停放鹤洲公园门口，从西南湖上的那座造型奇特的五彩桥上廊桥。时间还早，孙子要看的灯光表演尚未开始，于是他从桥上到桥下自由奔跑，池塘边看小鱼，高架上看脚下的火车，玻璃桥上踩金鱼。走累了，孙子倚在栏杆上看晚霞。

　　坐在廊桥的木凳上，看着孙子的背影，远处，红日已消失在高楼背后，露出霞光万道，湖面上碧波荡漾，湖边各种花卉植物在微风中摇曳，廊桥那曲曲弯弯的身影，在树林中穿行，此情景使人浮想联翩，让我想起童年。

　　我出生才三岁，父亲在那场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不久便去劳动改造了，母亲因此受到牵连，也被人看管着，到一个叫下山头的地方去监督劳动。弟弟尚未出生，因父亲的父母早亡，我的祖辈里只有一个外婆尚在，我和妹妹只好去投靠外婆家，户口也被迁入外婆家的汤村。

　　外婆家在诸暨枫桥区一个叫汤村的山村，离县城60里，因汤氏家族的祖先在清朝时做过品级不低的官，因此家族比较发达，在附近村子中规模不算小，较远的山脚下有大片田产，当然，这已是大队的集体资产。

　　1961年下半年，我六岁半了，可以进小学了，舅妈把我和同岁的表弟送进了村头的小学。小学设在祠堂里，祠堂很大，正殿在西面，东面应该是厢房，中间是进村的石板路，村口两边的房子上方有一过道相联，以示两边房子都属祠堂。

　　祠堂外的石板路两旁，各有两座牌坊，记录着汤氏家族曾经的功德。牌坊外是溪，溪上一座石桥通向对面山脚下的后大路，后大路通往镇上，那儿有公共汽车通县城。我朦胧地知道，从这儿可以走出村子，可以去乘汽车，可以见到妈妈。

　　小学设在祠堂东面的厢房里，说是厢房，其实是个院落，想必应该是祠堂的配套用房。里面是四合院格局，南北两排房子，东西两边是敞开的过道，中间有天井，天井中有高大的桂花树。天井四周用石栏相围，石栏上有光滑的石板铺面，那是同学们主要的活动场所。

　　南北两排房子，可以设四、五个教室，南面教室后面有个小院，有可供老师做饭的伙房，想必也是早先留下来的。而一年级的教室，就在伙房前面，边上有一弄堂可通，小院的门关着，老师不让学生进去，引得同学们总是好奇，有机会溜进去看一眼，如同发现新天地。

　　一、二年级是复式班，就是两个年级的学生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门口两排是一年级，里面是二年级。老师先让二年级自习，给一年级上课，上完了一年级课让他们做作业，然后再给二年级上课。

　　课桌是旧木板订的，凳子自带，每个学生上学带个小凳子。教材就是两本书，一本语文，一本算术。书包是家长用布缝的，我的书包是外婆用两块旧的青布缝起来的，书包里就一支铅笔、两本粗糙的小练习薄和两本16K大的教课书。

　　教育也简单，除了语文算术，没有其他课程，加上两个年级在一起上课，年龄大点又聪明的学生，一年就学会了两个年级的课程，所以成绩好，可以跳级，我的同学中有小学跳一级的，也有跳两级的。

　　学生下课不能走出院子，只能在院子里玩，靠路口的门始终关着，不到放学不开，怕学生逃回家。偶尔门没关好，就有学生逃走了。我同岁的表弟就逃过好几次，不过逃出去又被舅妈送回学校。

　　我的成绩很好，一直是老师表扬的对象，如果不是后来转校，可能也是跳级的料。老师姓金，是个帅小伙子，瘦瘦长长的。他是外村人，住在学校里。这村小老师不多，也就两三个人，所以我们的语文算术都是金老师教，启蒙老师就他一人。

　　我不逃学，学校很好，由于从小没有爸爸妈妈痛我，我感到老师非常和蔼可亲。学校里有老师，有同学，回家并没有家的感觉，那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是有妈妈的地方。舅舅家有五个孩子，加上我们，谁会在乎我，在老师的表扬声中，我在快乐地成长。

　　二年级的下半学期，我转学了，转学证明是金老师开的，盖着汤村小学的公章。母亲的离婚被法院判决后，根据母亲的要求，有关部门同意把我和弟弟的户口迁回城里，外婆带着我和弟弟回到了县城的母亲身边。我从汤村小学转到家附近的万寿街小学读书。

　　六十年后的去年，孙子满六足岁也上学了，我每天背着孙子的书包，挂着水壶，有时还要加上轮滑包，接送孙子上学。孙子的书包不轻，一个大书包装得满满的，教材、辅导书、铅笔盒、字典、跳绳、彩色笔，有时我说暂时不用的就不要装进去，可孙子说不行，老师说要带的。

　　孙子的课程有语文、数学、科学、音乐、美术、劳动、体育与保健、道德与法治等等，课外还有轮滑、绘画、吉他，总之有学不完的内容。有时候，我觉得那么小的孩子是不是负担太重了，好在学校也在减负。

　　我对孙子说：“你比爷爷厉害，爷爷小时候哪有那么多知识可学，除了语文数学，其他什么也不会。”陪孙子上学，我感到一种满足，他们这一代，没有战争，没有政治运动，可以无忧无虑地学习各种知识。他们生活在一个好时代，希望我们的后代一直过着这样的幸福生活。

　　二〇二二年七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