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新居收拾杂物时,忽然发现了一张陈旧的老照片,那是三十多年前,我在北京参加笔会时的合影留念。年深月久,照片有些淡淡发黄了,照片上的大多人和物已模糊不清,但坐在前排的朱先树、邹静之等老师的身影仍清晰如初,尤其是站在老师们身边的那个小巧玲珑,文静秀气的女孩,更让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那是1991年的金秋,北京的天空格外高远,阳光温柔地洒在胡同的青砖灰瓦上,给这座古城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我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有幸参加了那次在全国文学界颇有名气的笔会。那是一个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怀揣着文学梦想的年轻人与资深作家的盛会。大家因为共同的爱好和追求而相聚,在古老的首都共同探讨文学的奥秘,分享创作的喜悦与困惑。
报道的当天下午,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学爱好者欢聚一堂,举行了隆重的开幕仪式。著名诗人、作家致辞,电影演员和相声达人纷纷登台献艺。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自始至终沉浸在欢乐气氛之中。开幕仪式进入尾声时,主办方领导要求在座的文友做简短的自我介绍。当听到“我叫兰花花,来自山东滨州……”我不由得一惊。兰花花是我们地区小有名气的诗人,她的诗作我拜读过,磅礴大气,如山洪爆发,有一种排山倒海之势,给人以震撼。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那样大气的诗作,竟然出自一个柔弱而文静的女孩笔下。开幕仪式结束后,有一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我主动上前和她搭讪,她很高兴。身处异地,老乡相遇显得格外亲切,彼此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笔会期间,我们朝夕相处,身影相随,谈文学创作,谈人生,谈理想,谈对未来的憧憬。在那段短暂而难忘的日子里,我们共同走过了许多心灵的旅程,彼此鼓励,相互扶持。
笔会是短暂的,快乐的。我们回到了故乡,各自忙各自的事,期间,我们鸿雁传书,倾诉衷肠。但慢慢地,她给我的信越来越少了,到后来杳无音信,我给她写信,寄出去如石沉大海。我怀疑过,猜测过,甚至抱怨过,难道我们的友谊就这样昙花一现吗?那一年,我的小说获地区赛一等奖,参加颁奖会,意外邂逅了她。她比之前消瘦了许多,变得沉默寡言,见了我只是尴尬一笑,而我却有一肚子话要和她说呢。她冷漠的态度,使我如冷水浇头,满腹语言戛然而止。后来得知,她的诗歌获得三等奖。据说评委看在她原有的名气上,勉勉强强才给她个三等奖,其言真伪不可而知。但我看过她的获奖作品,较之前的确逊色了不少,那种磅礴大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愁和悲恋,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为了解开心中的疑团,趁散会之际,我拦住了她,问她个中缘由,她惆怅,茫然,暗淡的眼里泪光闪闪,轻轻地哀叹。
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她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原来自北京参加笔会回来,她父母为了丰厚的彩礼,硬逼着她远嫁他乡。婚后她和我书信来往,被她醋罐子丈夫发现了,遭到了殴打。她身处异乡,人地两疏,只有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在那样的环境下,她能写出好诗才怪呢。我抱怨她,婚姻自由,干嘛听从父母之命呢。她轻声叹息,然后告诉我,其实她是个孤儿,是养父养母抚养成人,她不能忘恩负义,即便放弃个人的幸福,也要报答养父养母的养育之恩。我深深的被感动了,不由得想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句古训,而且对她肃然起敬。我能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默默祝福她。
如今,这张泛黄的老照片,如同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我决定,要找兰花花,哪怕只是为了一份久违的问候,为了那份跨越时空的友情。我开始在网络上搜寻,通过社交媒体发布信息,甚至亲自跑到她的娘家去探问,但遗憾的是她父母早已过世多年,再也没人知道她的一丝线索。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收到来自远方的回信——兰花花,原来她也一直寻找我,她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我发布的信息,才迫不及待地与我联系。我们都满怀喜悦地等待着重逢的那一刻。
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金秋的北京,回到了那段充满梦想与激情的岁月。原来,有些人和事,虽然被时间的洪流冲刷的渐行渐远,但只要心中爱,有念,就不会真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