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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昔日处处蛇(散文)

作者:小言之方   发表于:
浏览:99次    字数:2935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90篇,  月稿:0

  树洞里有蛇窝

  1950年代初,我才几岁,知道大门右前角有一棵囊树。可能是祖宗栽下的“界碑”,偏我们一边,所有权属我们。囊树老了,枝不繁,不叶茂,像癞子头上几根发,稀稀疏疏。皮皱皱巴巴,疙疙瘩瘩,凸起一坨坨肉瘤。树干中心基本都空了,老鼠在穷途末路之际钻进去,猫就只有望洞兴叹,咪妖----咪妖----地叫。

  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稻场,且路场相连,又一路贯东西,十分宽阔。六月天,歇六月。囊树多少有些树荫,主要是巷子口有风,在连着几户中,又是离屋最近的。还因为我们隔壁两屋人气旺,一家10多人,一屋住几家,你看看多兴旺。午饭后,太阳还没偏西,热,睡不着,村里人走走停停,三五成群,自然而然就停在了囊树下。

  停下了,没事,看人,看树,打瞌睡,讲闲话。讲着,看着,突然一声惊叫——蛇!赶快往后退。所有的闲话嘎然停止,所有的瞌睡一跃而起,所有的眼睛盯着囊树身上神秘的疙瘩神秘的洞。怕蛇,还怕洞里飞出熏爷说书里的西游记白蛇传,飞出一个什么妖怪来,拿了你的魂,喝了你的血,或者连人带血带魂一块拿去和那妖怪成了亲。我父亲胆大,不跑,眼睛盯着往后退。退出几步再站定,向别人摇手示意,意思是不要吵闹,以免打草惊蛇,别让吵闹声惊跑了蛇。

  “一家有事连三四。”没有新闻的年代居然出了惊天的新闻,迅速传开,惊动了肖家大台。平时么,屋后竹园里到处是蛇,蛇晾在竹竿上乘凉;屋旁菜园里也到处是蛇,菜根、菜兜、篱笆洞里,那都是龌龊地方呀。可这,这屋前路边树洞里,这天天走过路过的干净地方居然也有蛇!说不定哪天在这儿听书,倚着它,背靠它,它就出来和你亲嘴呢。父亲着急了,把屋里装三担水的缸全舀光了,一桶一桶地往树洞里灌。幺爹,众人都帮忙,有人还去黑水塘里挑,一桶接一桶,不间断,可是不见蛇的影子。他们不知蛇是两栖动物,蛇是不怕水的,是灌不出来的。

  想消除隐患就会下决心,就会有办法。父亲说,冷的不行就换热的,看你往哪里跑!多么朴素的真理。我们和幺爹两家4口锅,架着柴火烧,蛇终于被滚烫水泡出来了,有几条,看样子是蛇窝,都有扁担那么长,个个围在那里心有余悸……

  “蛇鼠一窝”,现在用这个词,比喻官吏失职,包庇下属干坏事;也比喻上下串通一气,狼狈为奸。还专门用《新唐书·五行志》“猫鼠同眠”来印证这个意思。凭我儿时的经历,看样子,还真有“蛇鼠一窝”。

  两小儿“抢”蛇

  稍大些,到后面小横台上去玩,看家亮和后仁到水田界子边钓鳝鱼。后仁的钩动,老是动,就是钓不起来。家亮手艺高些,来帮忙,换新蚯蚓,两手拍几下,蚯蚓仍在伸缩,挣扎;又吐涎水加重它的气味,伸进洞去。

  那铁钩起初是用伞股子磨的,细,尖,又有韧性,后来改用自行车钢丝磨,更好些。钩放稳后,一边静静地等,一边偶尔用手指弹水响“咚”,又在口腔里弹舌头响“嗒”。

  七搞八搞,终于有动静了,可能咬钩了。家亮缓缓往上拉,感觉有分量,肯定已上钩,稳稳用力往上拖。就在出洞口那一瞬间,两只幼小的手,同时紧紧拐住了它,并且狠狠地盯着对方,坚定地维护自己的权利:“是我发现的!”“是我钓上来的!”待同时转眼看猎物竟然是蛇,又几乎同时放手丟开,向远处逃去。

  先捞乌龟后捞蛇

  那时到处是蛇。豌豆抱子下面有蛇。麦捆里有蛇。路边有蛇。傍晚为棉花田喷六六粉药杀虫时,脚底下随时会踩到蛇。从黑水塘挑水居然挑着蛇回来了,还不知道信。床底下也有蛇洞……

  大概是1970年代初,为改善生活,朋友们逢休息就撅着赶缯子到处赶鱼,后来我也跟着去。路边的水沟里,大塘里,河岸边,都蒿草成排,中间亮出些闪闪发光的水纹,蛇们自由自在地游着。他们就扫兴地诅咒说:“先捞乌龟后捞蛇,越捞越没得。”

  祥圣内行,看到一片原封不动的水草,迫不及待地跳下去。听见水草响,蛇们立马逃向远处。我站在岸上,再用赶棍打草赶蛇,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摸下水,那水底的牛屎沉渣便成堆成堆地往上泛。蛇们并没怎么远逃,缯网里还常常提起龟蛇来,我浑身毫毛直耸,赶紧倒在水里,用赶棍打水,赶它们走远;却又不能太把水搞响,不然,鱼也被赶跑了,只好口里小声吙吙地赶,为自己壮胆,大走几步,离蛇远点,免得晦气。

  其实,那些水蛇并不咬人,据说毒气也不大。你看它,就算是逃跑,也并不比冲锋的速度快。它们照样左右摇摆,蜿蜒前行,婀娜多姿,还高昂着蛇头,吐出红红的芯子,顾盼生辉,卖弄风情。难怪柳宗元《小石潭记》写“斗折蛇行”,把蛇和北斗星并列联喻;难怪毛泽东吟“山舞银蛇”:看来,蛇还真的很有些美好。

  “浒——咚!”我赶紧从蛇妖那里收回神,看见张家法搞了条大黑鱼。又“浒——咚”一声,宗大发也搞了条大鲤鱼。我心痒了,怨那蛇精们勾了我的魂。哎呀呀,那边飞起来好大一条。这个喊:“狗日的,腿子撞得的好疼啊!”郑德清万分可惜,悔之无及:“好好好,跑了!太大了!头装不进去,先装尾巴,它用劲一犟,就跑了。太粗了!两手根本掐不住。个鬼狗日的!”……荒塘里一片欢腾。

  有人喊:“上岸吧,篓子装满了。”还有人喊:“回去吧,太搞多了,背不起呀。”

  大家终于上了岸。有人坐在地上歇气,有人吃粑粑填肚皮,郑德清则脱长裤子装鱼,准备用赶棍挑回家。也有人自言自语:“别处先捞乌龟后捞蛇,越捞越没得,可能是捞的人多,只有龟蛇没有鱼了。”我半篓鱼也没有,暗念着“捞鱼挖藕气死人”,安慰自己。其实,真正“气死人”是因为运气,我不是运气不好,起初怕蛇,后来竟莫名其妙地老看蛇,耽误了。

  荒塘里有些安静了。蛇们赶忙出来赛细腰,高昂着蛇头,吐出红红的芯子。是为我们送行,还是又来勾魂摄魄?莫非是来和“楚王好细腰”比柔媚,抢先注册“水蛇腰”品牌?

  后门上挂蛇

  后来渐渐长大,1967年,我父亲和幺爹拆老屋,各自修新屋,开肖家大台200多户人家拆老修新之先河;再后来,1984年,我又和弟弟拆旧屋,再各自修新屋。

  赶鱼回来后把赶缯子丟在外面晒干,就顺手顶到后门上的横搁檩上。有一天早晨天刚朦朦亮,急着去开后门上厕所。谁知一伸手,触到一条软软的凉凉的东西,吓得浑身发抖,直往后退。借着晨曦,看清是一条蛇,已经一动不动了,垂垂地挂着,而且是头上尾下,那就没危险了,才敢大着胆子弯手把后门打开。原来是蛇腮挂在了缯网上,估计整整折腾了一夜,已精疲力尽。用力顶下缯网,它本已没动,但还要狠打它几下才放心。

  后来讲起,他们说,这蛇肯定是从湖乡用赶缯子撅回来的。那么,走十几里路怎么没人看见呢?到处歇脚它怎不逃走呢?有人说它是蛇精要跟你回来成亲哩!它又有人说,是从屋上掉下来,网眼先漏下尾巴,可腮被挂住了,怎么也漏不下来了;它是在墙上瓦上看你们鱼水合欢妒嫉得气得跌下来的哩……

  随意喝蛇胆

  1990年,再拆蛇屋修楼房,没住几年,93年进了城。弟弟炎国有一年摸去,说是抓蛇卖,并当场杀了一大条煮汤,下酒,要把其中最贵重的蛇胆给我喝,并且要生喝,说可以清神明目,对我恰恰蛮好。我不敢,他又说他每天喝一个,今天已经喝了,不然,根本没有我的份。听他如此说,我喝了。现在想想,他当时随便就那么“奢侈”。

  这些东西现在买都买不起了,纯野生的以后可能买都买不到了,只能说说而已了。你想想,浙江冒着批评搞“特供菜”,何况那些珍贵的野生动物呢。还好,十八大后第一个小举措,就是严查贩卖野生动物。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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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散文 昔日 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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