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时候入学至今,四十多年里只有刚结婚后搬进单元楼居住过两年半以外,其余的人生时日几乎全吃住在校园里,因而习惯了用学校的学期、学年思维来度量曾经的岁月。因为这更能反映我的生活、日子和人生。若说如此长的岁月在校园里培养了什么爱好特长的话,那可能就是长跑竞走和阅读写作吧!
站在这个几十年不遇的倒春寒春天里,想到四十多年来在校园里培养起来的长跑竞走和阅读写作特长,一个标题油然地冒了出来:十载为期话学年。
1982-1983学年是我在村里上学的最后一年,也是初一复读的一年。那时已有点脑神经衰弱迹象,眼睛也很近视,且极腼腆,因之闹出不少尴尬和笑话。比如班主任兼教语文的乔老师,喜欢把每一课的生字词写在黑板上,先教读然后再随机抽学生朗读。有一次抽上了我,可我根本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啊。站了半天涨红着脸说:“我看不清。”乔老师什么也没说就让我坐下了。那时成绩尚好的我很敏感,天然认为乔老师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让我丢脸。从此对他滋生了“怨气”,有意无意就与他“作对”。直到一天下午我与邻居同学忘了打扫卫生提前回家了,乔老师打发全班同学分头到我们三个家里来叫,——至今我还能记起我家窑顶上站着一排男女学生大喊大叫的情景!那三面窑也在前年长时间绵绵秋雨中全塌了,前几天用挖掘机整个挖掉摊平了——,我们三位同学返回学校,其他学生放学后乔老师留下我们三人写情况说明。我认为这又是乔老师借机在“整”我,于是赌气和其中一位同学各写了一份“弃学声明”,让小个子李同学转交,就回家了。在家过了两三天,记不清为什么又返校了。乔老师也没问我,也没再找“麻烦”,我也没向乔老师解释一句半言。那个寒假前的期末考试,我的数学、英语接近满分,语文作文写了一篇与计划生育相关的记叙文,感觉挺切题而有文采。后来考入乡镇重点初中的初二重点班。如今想来我的整个学业人生就是那一年提振起信心来的。而与乔老师“作对声明”不上学了,是我人生中离彻底走出校园最近的一次。
那个学年的冬春,还有一个体魄上的大收获。教我们体育的孙老师大概看我个子长得高腿挺长吧,将我选拔在每天坚持长跑的体育队里接受训练。我们十个人左右的体育队每天从学校操场出发,沿着村东南边的沟路上去,从北边的沟路返回来,大概有六七里路。这样训练下来,我练就了人生长跑的基础。我至今还保存着1983年元旦获得的一张薄塑纸的年画奖状呢。后来在初中学校一次五千米还是万米长跑中,我跑在最后,甚至一只鞋都跑丢了,我就赤着脚跑完了全场,在跑的过程中,鲁迅先生那几句话不断地激励着我:“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1992年是我人生大喜大悲的一年。那年夏秋,我历尽艰辛、重负乃至屈辱,终于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农村孩子能考上本科大学还是比较稀罕啊。比如那一年我本家还有两位弟妹考了中专,本家爷爷风光而自豪地见人就“宣传”:“我家今年考上三个大学生!”但风光喜气是外人看的,我们一家还不得不面对筹钱上学的问题。最后我带着东拼西凑北借南贷还不够的学杂费去了大学。当时就悲凉地想,去了能办了报到手续就待下,若不能,反正口袋里还有钱,再坐上车返回就是了。记忆中我们开学比较晚,大概在10月3日。而此时的塞北已是秋风凛凛了。在大学里吃喝好了,最主要是没有那般如山的压力了,我的脑神经衰弱不治而愈,再也不存在睡眠问题了。甚至在大学食堂多次早餐喝蛋汤时,不由得想,久病的母亲每天早上能喝一碗蛋汤该多好啊。
老子曰:“福兮祸之所伏。”在大学的好日子将近三个月,我们正举行期末考试,大概是第二门刚考下来,一位同学给我拿来电报:母病危速归。五个没有标点符号的字如一根狼牙棒,一下把我打晕了,顿觉天地旋转塌陷的感觉。当我坐着拥挤的包头至西安特快站了一夜赶回家的时候,已是腊月十四日早上八九点钟了。见我回到家,正处于弥留之际的母亲异常清醒,还说了句:“那么远回来了,你先吃点饭吧。”后来我和弟弟去本村舅舅家商量再送母亲进医院的事,及至返回家,母亲已经不行了。她说不出话来,靠着我不住地用头向妹妹那边示意,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妹妹尚小,你们一定好好照顾她……
1993年春天我在所上大学的春季运动会上,获得了万米长跑第二名的成绩,那是我人生长跑的高光时刻。这最主要归功于我在高中尤其升入高二后在学校操场疯狂跑步的结果。是被动练出来的。升入高二,我的脑神经衰弱异常严重,几乎每晚都睡不着觉,第二天早上时间是最昏沉的。因而我每晚下自习后就在学校操场疯狂跑步。用我现在总结出来的话就是:三四十圈很常见,四五十圈有的是,最多跑了103圈,停跑后又慢走了五圈。那时天真地认为身体跑得筋疲力尽,晚上就会睡着了,但事与愿违,甚至一点效果也没有。
那个春天我差点赢来人生中的恋爱时光。那时五一放七天假,同在大学就读的老乡们一起出游,到文瀛湖坐船打水仗等,男女生越加熟识起来。几天后老乡中一位女同学将我叫到校外大渠堤坝上散步,很直白地问:“这几年你打算找个对象吗?”我回答得很干脆:“没打算。我没有时间,我准备把构思的小说写完。”随后女孩淡淡地说:“有打算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几年后在毕业分别的留言册上我给她写了一首诗,其中开头几句是这样的:“千里小县考云中,身历家境各不同。文瀛湖心曾水战,校外渠边正心凉……”
不过我说的没时间要完成小说也不是借口。而是那个春天我读完路遥先生三卷本的《平凡的世界》后,一是开玩笑地说路遥先生把我的小说写完了,二是下决心把自己的人生小说写出来。说实话,我读路遥《平凡的世界》好几遍,并把每一章都列了个小标题来研究,来助益于自己的小说写作。同时那个春天我写了《责任》《寻梦》等短篇或唯美小说,另外还用第三人称写起一篇《争地》小说,但写了半截写不下去放下了,一放竟是二十三年,2016年我用警察询问笔录的形式很快完成了,并感触颇深地在小说后面写了一段“小说怎么说”的后记。写作不易啊,写小说尤难!
2002-2003学年是我工作后改变最大的一年。2002年春时我已在铜矿单元楼住了一年。一年里我骑车上班,有晚自习就等公司夜班车或蹭别人顺路车回家。搬出校园,与外界之人尤其是爱好写作者联系多起来。那年大概从春夏开始吧,我当时所在小县城的垣曲文人,以作家谭文峰先生为中心,经常在一座茶楼举办文学沙龙,喝茶谈文学,谈当下文学现象、有影响的文学作品及创作趋势,谈自己的创作得失等,有两三次谈到了饭点,热爱文学的茶楼女老板还在就近饭店请我们吃饭。记忆中那是人生最珍贵的一段文学沙龙时光,正是此次频繁的文学沙龙又一次点燃了我文学的激情。在母亲病逝十周年忌日到来前,我把自己关在住楼内一个房间,两三天里一边写着一边哭着,一边哭着一边写着,完成了怀念母亲的文章《悲惨命运》。
2003年春节后不久,《悲惨命运》首先在《运城教科报》发表出来,被我在运城工作的村里同学看到,第一时间电话告知我。后来报纸发行到各区县,我们学校老师看到了,普教中心主任也看到了。当年春天普教中心正组织一次全公司中小学征文大赛,普教中心主任特指定我作为主评。我经过认真评选,将所收征文分出一二三等奖和若干优秀奖。只可惜,那年因为我走出了公司矿山,并没有看到秋季开学后的颁奖场景。
国人永远不会忘记2003年春天那场影响到全国的“非典”疫情。每个城市单位村镇都高度重视,严阵以待。我们学校当时成立的通报疫情组,选派我把每天学校的防控情况材料送到总医院传染科。记得我每次去送材料都是戴着两层口罩和医用手套,穿上高筒靴子,俨然执行一种特殊的使命似的。后来接上级通知学校彻底放假了。我把校办的摄像机借出来,和媳妇为即将三岁的女儿从吃喝玩乐等各个角度方面录下来,后来刻成光盘,留下了一段永久而珍贵的纪念。
那年春夏还有一件与阅读评点有关的事。受一位老教师委托,我给他当时在武汉刚上班的一个学生改小说书稿,书名《狮子河》。从没做过大报刊编辑的我,俨然接受了一项重大任务一般,认真而详实地看了书稿,之后从书名到内容的修改建议写了满满四五页,很郑重地交给了老教师。直到去年冬天,我联系上了原著作者,并翻遍书柜及书本夹页,终于找到了当时用复写纸印下来的“修改建议”——亏得当年复写留了底啊!闻知他说准备把小说修订再版,很有帮助,我极为欣慰!
2012年是我心情极为复杂的一年。那年母亲病逝二十周年,我比母亲整整小二十岁,也就是说,那年我正好活在母亲病逝的年龄。想想母亲在这样的年龄就离开了人世,我无法接受,悲痛欲绝。于是又情不自禁地在母亲忌日前写了两三篇文章以表达悠远的哀思。
同时也在思考一个人活着的价值和意义问题。我要像母亲一样活得有价值,与人为善,多帮助别人,尽量从别人角度着想——她常说一句话是“要想公道,打个颠倒”——为别人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正是在这样心理作用下,在诵背了大量诗词的情况下,那年的世界读书日正好遇到周一升旗仪式,我代替升旗演讲,自告奋勇地为全体师生表演诵背了屈原的《离骚》。之后又走入小学校园,为小学生们讲唐诗,讲如何诵读体味唐诗的意蕴。为让我们村小学二百名左右小学生读诗词,征得当时范校长同意,我给孩子们赠了二百本《小学生必背古诗词》。在暑假我又勇敢地走向社会,向放暑假的孩子们宣传少上点网络,多读些经典精品。为此,我制做了喷绘宣传横幅,印刷宣传材料,在县城的广场上、十字路口等宣传。
2013年五一小长假前,我买好了帐篷、睡袋、背包等驴友装备,准备以后跟随户外驴友出外游玩——哪知道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到目前为止只带着装备出游过一次!那年5月2日,我们一行带着驴友装备到夏县金楼山游玩。下午到达山下,在山脚安装好帐篷放置妥所带物品。晚饭我们吃所带食物,生火吃烧烤。出发时我把自己公益宣传的音响带上了,在大家饮食过程中放音乐,我并用话筒朗诵了自己写的一首诗《总是》。临近午夜,有几个人喝酒多点,一哄吵着要上山,最后领队说,因天黑看不见路,不能走太远,只能走一段到小华山上转转即下来,明早起来正式登山。于是我们一行几个人登上小华山,仰望山巅连着满天星斗。第二天全体驴友登上金楼山,山顶有个楼山坪很奇异,二百多亩地平坦而不长一棵树,全是草坪。抗战相持阶段日寇在此草坪空降伞兵,一举偷袭了山下的国民党第五集团军军部,最后导致“中条山战役”惨败。想到当下日本又在我国南海问题上搞什么仲裁,我激奋地写下了一首词《忆秦娥·登夏县金楼山》:“三更夜,小华山上斗星列。斗星列,晨起勇攀,风景如绝。楼山坪阔肝肠裂,当年盗寇又猖獗。又猖獗,万众一心,誓死践灭!”
时光荏苒,又过去一个十年。新冠疫情三年,整个世界为之改变。自己的人生生命、阅读写作也大大改观。像绝大多数国人一样,2023年元旦前后我也经历了新冠感染的生死考验。所不同的是,身体加心理的长时间持续影响,人生中我竟第一次感到离死亡是那么近,甚至在心理上和行为上都做好了离开“虽不那么美好,但其实我挺爱这个世界”的准备,并且非常坦然地接受了一切……后来感觉犹如经历了一场梦!
人生如梦似幻,阅读写作也在变换。由于批卷看公众号刷朋友圈等,盯着屏幕的机会时间越来越多越长,本来就近视严重的眼睛更加不堪,不得不调整了“阅读”的方式,由原来的盯着屏幕阅读,变而为网上“听”读。这样我把每晚在操场长时间走步,与听读结合起来了。到今年春节的近两年时间,我先后听了多部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如《活着》《生命册》《湖光山色》《天行者》,以及传统经典《红楼梦》、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等。听读这一系列经典作品,大大扩充了自己在小说方面的容量积累,对自己的写作大有裨益。
同时从去年初冬伊始,又一次有意识地进了写作组织和社团,大家互相督促鼓励着创作。大概2022年10月底,县里准备成立新的作家协会,先是由一位老同志把我拉入新作协群,后来新作协主席找到我,我们真可谓一见如故。没有客套就谈起来县新作协成立事宜:多多为作协群邀请县域内爱好写作者,更多地鼓励会员多写作品多出精品,以振兴全县的文学文化事业。为尽快开展工作,我们先用一位老师的私人公众号开始发表会员作品,并逐渐开展起初冬春季征文活动。人生第一次在作协组织中开始了有意识有目的的创作,我先后完成发表了《岁月骑行》《腊月的怀念》《乡村又wen放烟火》《悠悠岁月的生日况味》《那些年,村里老院的树》《一头黑猪及其有关的人生命运》等散文,另外还有小说《初冬至洁》和诗歌《三年新冠疫情随想》等。
与此同时,我在江山文学网社团的写作也有了长足的发展。可以说从2020年春在江山文学网发表《封校日记》后,我就很少关注所在的晓荷文学社了,只是挂了个编辑的名而已。大概第二年吧,社团何叶社长把社团托付他人,离开了晓荷。也许因我长时间不编文也不露面之故吧,偶然发现已被消名了。直到去年12月初,何叶突然邀我进群并私信给我,说新年元旦开始重掌晓荷文学社,群里社团编辑骨干又一次互相督促互相鼓励写作,多出精品乃至绝品。没想到还真管用,短短三个月发表作品六七篇,其中有三篇连获江山文学精品文。
这一学年长跑竞走也保持了好的势头,在上一次全校教师操场十圈四千米竞走第一的基础上,我又在今春三八节时全校竞走比赛中再获男女教师第一名。庆幸那些年少清苦的铸炼,感恩那些青葱岁月的回馈!
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这个世界上极大多数“人生不满百”啊。在短短几十年两万多个日子里,能有自己的一两项爱好特长和独特的人生经历况味,足矣!幸矣!死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