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些天，一同事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用泡沫箱种着的一株不大不小的罗勒。起初，我只是瞟过一眼，还不确定，待走近一看，又闻了闻，我瞪大了眼睛，还真的是罗勒!
在老家潮州不叫罗勒，叫金不换，其实罗勒在南方有很多种称谓，在汕头和揭阳称鱼生菜，惠阳称鱼香草，普宁叫香菜仔等等，北方部分地区又叫兰香，在《齐民要术》里有记载，便是以兰香命名的。其实叫兰香，是因为罗勒的“勒”字与后赵开国皇帝石勒的“勒”相同，为了避讳皇帝的名讳，才有了兰香的别称。
见到多年不曾再见的金不换，顿时心里欢喜了起来，但心里也有许些悲伤……因为小时候离家不远处有一株好大的金不换，它与父亲有着不一样的过往。
家的附近有一株金不换，是邻居阿婆种的，那时候街坊邻居哪家需要用到了，就过去摘来用。听阿婆说，金不换有着很多的功效，对身体好，是别人从别处栽来，给阿婆种的。而村庄不大，阿婆是善良的，跟着街坊邻居们说着它的功效，后来人们都多多少少知道它的功效后，也都纷纷来阿婆这里采摘了。
后来，那株金不换开了花，长了许多籽，又被阿婆取了一些下来，把种子撒在另一边，没过多久，又长了许许多多的金不换了。抑或，也有其他人来取小幼苗，在自己家前门，还是后院栽种了起来。也抑或是来找阿婆要籽，阿婆总是大大方方地说，需要多少自己去取就行。
记得，父亲也是去取籽来自家种的，就种在楼阁外的阳台上。后来，附近街坊邻居们都自家种了起来，就像是在养花那样，时不时地浇水，松松土又换换土。原本阿婆种的那株，也就很少有人再去采摘，成了一株老金不换了……
那时候我还小，总是盯着这株一身青绿的金不换，父亲却把它照顾得比其他花还好，难道这金不换比其他植株更加珍贵吗?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植株吗?就连金子都换不来吗?
其实说的不是植株，而是其籽，也就是兰香子。其籽如同芝麻般大小，兰香子具有排毒、清热、健脾、养胃等保健等功效。曾在东南亚一度认为是稀有草药，因为功效多，也就珍贵了。才有金子都不换的说法，金不换也就因此而得名了。
二
金不换，轻轻一闻，有一股茴香的香味。除了有香味外，整一株还都是可以入药的。不只叶子，和其籽，还有茎也是可以食用的。
在老家，金不换一般用在烹饪，炒花甲，薄壳之类的海鲜，在快出锅的时候放上一小把金不换，那味道更诱人，吃着更美味了!
记得，小时候我们要是肠胃不好，父亲就是这样做给我们吃，那汤汁拌饭，那味道可是一绝，再搭配着金不换吃，不用几餐，肠胃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金不换的功效多，才会如此珍惜它。
后来，楼阁那株金不换越长越大，父亲隔三差五就给它松松土，或是换换新土。每天的傍晚也都给它浇浇水，父亲说不能在太阳最烈的时候给它浇水，容易枯萎死去。
其实，金不换是一种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不耐寒，耐干旱，即使多日不浇水，它都能依旧活着，只是叶子会蔫了而已。但是一浇水，不久过后便又立刻蓬勃了起来。但是，金不换的生长环境还很挑地方的，像是在腐殖化土壤，或是在砂质化土壤中，有肥沃的有机物才可以让金不换更好地成长。
回想起阿婆在门口种的那株金不换会长得好，撒在边上的籽很快就能长出幼苗，原来是因为阿婆经常用柴灰、煤球灰、树上掉落的枯叶等来作为金不换的养料的。
家里也是烧柴火的，但是很少用柴灰这些来作为金不换的土壤，而是用塘泥，因为塘泥的腐殖质有机物比柴灰之类多。所以父亲一有时间，便会到附近的池塘挖些塘泥，时不时给金不换换上新鲜的土壤。挖来的塘泥需要晒太阳，这样可以杀死一些对植物有害的致病菌。经过翻晒后的塘泥，才能用来作为金不换的养料。可以看出父亲对金不换的照料很是细心呢!
金不换还可以风干，南方的热天很漫长，可以在春季就种下，只需要种植一株，再仔细照料，用这样一个的热天是足够的。偶有剩下的金不换，父亲总会收集起来风干，等到冬天可以做汤。这样一来，一年四季想吃到金不换就可以随时吃到金不换了。
除了收集叶子，每年的籽也是需要收集起来的，等来年春季可以继续播种。
三
后来，家家户户必定都种植了一株金不换，也许是因为它的功效，所以也都纷纷种植了起来。
家里的金不换一直是父亲在种，一年换一年，总是乐此不疲地种了又种。父亲爱种花草树木，唯独对这金不换最是钟爱。小时候，我也常常去看看它长得如何了，也看看父亲是如何照料它的。
直到那年，父亲生病后，由于身体的缘故也就不再有过多的时间去照料它了。我想替父亲去照料它，便回想父亲照料它的过程，也跟着给它松松土，或是更换土壤。我知道，我做不到和父亲那样对金不换的细心，只能按照我自己所理解的去照料它而已。
再后来，父亲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无法再继续照料金不换，而我也离家去了镇上读书后。金不换不再有父亲或是我的照料，而是让它自生自灭，独自生长了……而父亲，最后还是因病离开了人世。父亲走后，楼阁外的花草树木枯萎的枯萎，蔫了的蔫了，就连最钟爱的金不换即使耐干旱，也因为缺失了人的照料，还是枯萎了，最后只剩下枯枝烂叶了。
那时我在想，为何全身都是功效的它却不能拯救父亲的生命呢?仔细一想，确实不能，因为它仅仅只是一株草药，只能对症而用的药，而不是能起死回生的仙草，就连它不经人的照料，都能枯萎了，自己都救不了，谈何能救得了人呢?
也是在那年之后，我就不再见过金不换了，因为离开了家外出求学与工作了。家也就不经常回，偶有回家时，也很难再见到金不换的身影，就连阿婆种下的那株金不换，也许是被拔了，被建成了房子，也少有人家种了。
没曾想，时至多年的那天，我居然能再次见到了金不换。回过头想想，父亲也离开十来年了，想起父亲曾经对它的细心照料，也许对于父亲来说，是看中了它的功效，而我如今再次看到的它，却是它与父亲有着过往的交集，有着丝丝回忆罢了……
写于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