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很幼小的时候,父亲每到周末都喜欢带我徒步从东机厂出发,经三星镇,行军七里,再沿北河东岸寻摆渡船过河,去往西岸的河心岛——金堂县城赵家渡。当时交通不便利,乘船人多,父亲总是疼惜地将走累的我抱起,让我坐在他腿上,并指着北河下游的尽头说那里就是沱江源头,有个梅林公园风景很值得观赏,最吸引人们的是公园里梅花盛开时节沁人心脾的花香。
梅林公园的有名,源于它位于沱江南下的源头,更因为喜欢梅花的朱德老总曾到此赏梅三次,还因为著名诗人流沙河先生曾深情为此园赋了一首题名为《梅花恋》的诗歌。
若干年后一个秋日阳光的午后,我又途经梅林。远远望去,梅林公园那林荫路上,温暖的阳光透过枝叶披离的缝隙散落下来,碎了一地的金银。于是,我忽生了闲情逸致,想去探寻曾经与父亲在园中游乐的幸福时光,或许这就是所谓经年远离、沧海桑田后的一些情感触发吧。
如今的林荫道旁停靠着各式各样的小汽车,左侧房舍依旧如初;右侧不知何年增添了一所名曰“金美林”的幼儿园。公园的林荫道显得逼仄了,也没了早先的热闹。记得我小的时候这条林荫道旁有一位自制米花糖的大爷,他的米花糖都是现制现卖。逗引得馋嘴的小孩们围住他,等待新鲜出炉的米花糖。吃米花糖千万不能趁热吃,待微温时入口,那脆生生的花生香味随着不停咀嚼溢出满口香气。后来的我成家,有了女儿。当周末与婆婆带着女儿在午后散步至此时,婆婆都会坚持给我和女儿买一些米花糖带回家作零食,我虽然想拒绝,但明白这是婆婆给予我和我女儿的溺爱,也就接受老人的馈赠了。
卖米花糖的大爷现在已不知人在何方,就像这公园外院墙上的画作,上面画的“跳房子”和“跳皮筋”这类我们那个年代小孩子的娱乐节目,现在早已被无数电动玩具所代替,而只是留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里。
漫步梅林公园中心小道,左侧是一成不变的水池,放眼望去浮萍满面,碧绿如玺,甚是好看,过去的游乐木船已不知所踪,唯有一排排崭新的电动小艇靠于池边;右侧沿路都是大小不等的游乐设施。因为不逢节假日,园内所有游乐项目都生意清冷。见此情景,我突然就想去尝试一下过去常跟女儿一起坐过的“云霄飞车”,走近一看,它也变换了容颜。那时我每每带女儿到公园里玩耍,她是多么的快乐啊!女儿现在大学即将毕业,她不再是那个快乐无忧的小女孩,她要努力学习、要费心选择接下来的求学之路,会心疼我,会时常牵挂家里的亲人,更会为了自己的梦想震动着翅膀,奋发地努力高飞。
绕园心水池大半圈再直行,就进入有名的赏梅区。不过那些“妙龄少女”还含羞地躲至深闺,盼望着冬寒料峭时一展身姿,释放诱魅人心的高雅淡香。远望河边,一群老人各自坐着自己随身携带的折叠小凳 ,一排整齐划一地静坐,望向河的彼岸。这样静静的凝目与周围载歌载舞健身的老人们形成强烈反差,让我觉得很是有趣。人老了,内心深处也各有不同的需求,喜静与喜动都能修身养性,他们同处一个园中能彼此和谐,也相得益彰。
经过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我去向曾经繁荣一时的沱江源头。最近拜读正熟先生的散文《资水河幽梦》,才明白北河、中河和毗河这三河在这里汇成沱江之源,然后与资水河的水一起是要汇入长江,最终奔腾到海的。字里行间 ,他把故乡的资水河比做恋人,像一股清流,流进家乡沃土;有一种情怀,唯美清纯;有一种爱扎根深埋,期许未来。
我站在梅林公园沱江源头的岸边眺望,江水滔滔,滚滚奔流远去。曾经的梅林承载着太多的记忆,每逢花季盛开的时候,它的幽香依然馥郁高雅。但它逐渐被众多的高楼、道路所包围、遮掩,说不定哪天就消失在我们的记忆里。看着眼前的沱江,真希望我们内心深处的那一曲亘古不变的旋律唱得久一些、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