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感悟

大石磨

作者:美文苑   发表于:
浏览:38次    字数:2486  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38889篇,  月稿:3

  吴东彪

  大石磨是边远山区农民不可或缺的生活工具。大石磨与手推小石磨的结构原理基本相同,但是大石磨一天可以磨粮食二百斤左右。我老家所在的和平镇,农村以院户聚居为主,一般一个大院子五六户人家共同筹集钱财,才能打造一副大石磨。有些经济条件稍好的农家大院子,专门搭建一个茅草屋遮盖磨子,磨坊正中那圆形的磨台是用比较规则的石块垒成的,大致呈圆形,坚固安稳,便于安放大石磨。磨坊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用牛拉大石磨磨面粉、磨豆腐。

  农村人家请石匠打造大石磨,那是不同寻常的事情。大石磨的石头硬度要好,南江县正直坝那个地方称为“白面石”。这种石头整体呈现银白色,里面纹路清晰,中间微微泛出一点淡青色,经久耐磨,只会磨碎、磨细粮食,不会磨出石粉。为了打造一副大石磨,人们往往翻山越岭去寻找“白面石”。如果是有主家所属的石山材料,必须出“山价”购买。打造石磨的时候,首先用铁锲打出毛料。石匠抡起大锤,在迸发的力量之中,铁锲一点一点嵌入事先凿好的口子,喊着“哎嗨!哎嗨”的号子,那是生命力的呐喊。毛料打出来以后,就用钢钎打通石料四周,用錾子一点一点凿成两块圆形的石块,称为磨扇。接着使用手锤和錾子,一点一点地凿出清晰的纹路,称为磨齿。在叮叮当当打造磨齿的过程中,石碴夹杂着火花飞溅,然后开采比较薄一些的石板做成磨盘或者磨槽。

  大石磨打造完成以后,那些青壮农民肩挑背扛,将大石磨抬回大院,石匠用砂石水泥把大石磨固定在院坝边角,以备农家主妇推磨使用。大石磨的上下两扇直径一米左右,安装的上下磨扇必须达到合缝对应。下面一块磨扇是固定的,要厚实一些,大约30公分左右。根据经验,下扇的磨损要快一些。上面的磨扇偏左或者偏右的地方有一个磨眼,这就是进料口,用于推磨时下料。两侧有相对的“耳眼”,用来捆绑磨杆,上扇正中也有一个磨眼,正对下扇正中安装的一个青冈树做成的圆形木桩,直径两寸左右,叫做磨心,便于大石磨转动时将粮食一点点挤压出来,利用磨齿磨碎、磨细。使用水牛拉动大石磨转动起来时,磨台上堆放的粮食一点一点漏下,磨眼周围成为一小圈,推磨的乡村主妇再把粮食堆成尖顶,磨眼又会自动加料。这样,反反复复被磨齿磨碎、磨细的粮食均匀地洒落在磨盘上。主人用箩子或者细眼的筛子漏过,然后三番五次倒在大石磨的上面,一遍一遍地磨得更碎、更细。

  岁月流逝,往事悠悠。在集体生产的年月,磨坊推磨,那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因为石磨太大,一般要50斤以上的小麦、玉米才会使用大石磨进行磨细加工。乡村主妇必须选择一个晴朗的天气把麦子淘洗干净,然后在当天晒干。接着要专门给生产队请假,用力气大的水牛拉磨磨面。拉大石磨的水牛被主人蒙着眼睛,只能带上盘枷,盘枷上的绳索连接着磨杆。因为磨杆绑在大石磨的耳眼上,大水牛一转一转地拉动,沉重的大石磨的磨齿把粮食磨碎。女主人必须动作麻利,一边用箩子箩面,一边把粗颗粒的粮食重新倒在磨眼里面,一边又一遍地磨得更细,同时再用箩子箩出面粉。八九岁的孩子就要跟随磨道,吆喝拉磨的水牛。有时推大磨的时间长,孩子吆喝水牛“啪嗒啪嗒”地一圈一圈走磨道,主妇用箩子一遍又一遍箩面粉,越走越觉得磨盘越重,甚至头晕脑胀。一次大石磨推下来,真是让人腰酸背痛,三五天也缓不过气来。

  1977年6月,我正读初中。因为生产队分给我们200多斤小麦,母亲决定推一次大石磨,让我们吃几顿手工面条,再蒸几顿豆角包子。这就是那个年月比较优越的生活,因为白米细面是粮食紧缺年月的奢侈品。星期六的下午回家,母亲正在推大石磨,吃过掺和着洋芋的“帽儿头”干饭,我就为母亲吆喝推磨的大水牛。母亲说,这次磨面的麦子大约有七八十斤,准备赶场制作一些机器挂面,蒸一些白面蒸馍,到外公家里过端午节(当时,农村女儿回娘家主要是农历五月十五拜“大端午节”),因为要把箩子箩过的麦麸一遍又一遍磨过,所以时间很长。在清扫磨堂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蛙鼓阵阵。为了不影响我们睡眠,母亲为我们在灶膛烧熟两个碗口大的火烧馍,算是对我们的犒劳。我们睡下以后,母亲还要忙着调制“酵母面”,准备第二天为我们蒸豆角包子。

  寒冬腊月,霜凝大地,寒气袭人。如果农家有比较充足的粮食,大石磨磨黄豆,做酸水豆腐,熏制豆腐干,那就是乡村农民欢天喜地的日子。男主人挑着两桶浸泡好的黄豆,女主人拿着铁勺、木盆、滤水的纱布包袱等,准备着把豆渣和豆浆进行分离。大石磨磨碎黄豆,要一边抓豆子放在磨眼里,一边往磨眼灌水。也许是风调雨顺,人们心中充满美好的愿景;也许是天气干旱、阴雨连绵,人们心中产生难言的哀愁与抱怨。因此,乡村推大石磨的时候,磨坊往往是家庭主妇倾诉人间酸甜苦辣的地方,那些大妈大婶总要在一起聊一聊家长里短。因为男女婚嫁需要蒸白面蒸馍,走亲戚需要送挂面,幼小的孩子喜欢吃面条、馒头、包子等等,都需要推大磨,磨出面粉。一年能够推三五次大石磨,代表一种家道殷实、衣食无忧的农家生活。

  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上世纪九十年代,集镇、村庄、院落都有人购买了磨面机。每当暑假期间,我带着儿子回到乡下,坐在大石磨的磨盘上,我就要向他讲述打造大石磨的经历,牛拉大石磨磨面粉的往事,竹篾蒸笼里面热气腾腾、“笑”开裂的白面蒸馍,特别是大石磨里面淌出的黏稠的豆浆,以及酸水豆腐的柔滑口感,乡村农家围坐方桌喝稀饭、吃馒头的乡音乡情。自从我们兄弟姊妹成年以后,父母亲在农村只用手推小石磨,再没有使用过牛拉大石磨了。我们现在吃的都是现成的面粉,以及食品店铺加工的面条、馒头、水饺、油饼等。

  今天,一家一户的水牛拉大石磨磨面粉,已经变成遥远的记忆。城镇的孩子没有经历过磨面的时代,当然也不会追寻面粉做成馒头、饺子、包子的前前后后,更不用说知道大石磨的前世今生了。现在看到伙房熏制的黑黄黑黄的豆腐干,我就想到乡村农家浸在喉咙里灼热的“烧老二”白酒;看到炒得香气扑鼻的黄豆,就想到黄豆磨成的炒面,洒在糯米糍粑上浓烈的味道。当我看到布满青苔、坍塌的磨坊织满蛛网,就想起一圈一圈转动的石磨,以及乡村艰辛的岁月和苦寒的日子。岁月静好,现实安稳。过去一转又一转的磨扇,今天已经转动到幸福美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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