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天空如洗，万里无云。
正在床前仰望星空的我，接到远在长沙打工的懂仔专门给我打的一个电话，轻飘飘地说，五一节要回成都、回金堂来理个发。
这在qq、微信、流量时代，已经很难得了。我正要问诸如什么时候的飞机、五天时间都有哪些安排等等，电话已经挂断了。
我还是激动得打着光胴胴就从寝室跑到客厅的阳台，兴冲冲地告诉正在网上聚精会神打麻将的肖队。她马上停了下来，也不管要扣好多豆豆，惊喜地说：真的啊?咋没有跟我说呢?要知道，平时都是一家人视频的。我不无得意地回答：非常时期，可能才定下来吧，告诉我还不就是告诉你了嘛，这个时候她忙得很(鬼才晓得是不是忙得很)，也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就挂电话了。
肖队关了电脑，叹了口气：唉，这个时候回来做啥子嘛，到处都管得那么严，还要查48小时的核酸。说完立即起身，去准备那些懂仔爱吃的、要用的东西去了。
此时，离五一节还有好几天时间呢。
是啊，自从懂仔春节回来过年开始，因为新冠疫情防控，这里封城那里关闭的，全国各地都进入了紧急状态，仅仅是她的回程机票，退了订、订了退就反复了无数次，差点就去不成上班了。这对于讲规矩、守纪律的懂仔来说，就是不得了的大事情。那种情形，现在想来心里都发紧。正月初六终于赶上飞机去上班后，懂仔和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面了(当然网上视频不能算的)。
该死的新冠疫情终于控制住的时候，已经快要五一节了。当时我在想，如果再不解封，再把人限制在“笼子”里，许多人可能都要疯掉了。
虽然如此，解封还是有限的。我们单位都要求，“非紧要不出川”、“非必要不外出”。她在航空公司，要求只会更严格。所以知道，现在这个时段她回来一趟应该很不容易，虽然只是“理个发”。那么，我们应该把她的后勤保障做到位，让她“宾至如归”。
我立刻就想到她成都的家，不，应该说是她成都的房子，好久没有住过人了，肯定很脏，肯定没有生气啦，我应该先去收拾收拾，不然哪来的回家的感觉呢。
没有跟她说，因为说了的话，她肯定要反对，为了做个清洁专门跑六七十公里，而且还在非常时期，有必要吗。肖队也不会同意的，虽然她自己立即就开始做起她认为该做的事情去了，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我去成都做个清洁的话，在她眼里，交通安全啊、吃饭买菜啊、烧油花钱啊、疫情管控啊这些都是问题，免不了又是一阵啰嗦。所以，我只是知会她一声就出发了。
难得成都的好天气，万里无云，道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
思想的丰满赶不上现实的骨感。我以为自己很能干，可是，只习惯打乒乓球的手，哪里做得来清洁、收拾得来屋子呢。通过几次三番，做做停停，几个小时折腾下来，终于，屋子还是活起来啦，虽然离他们两娘母的要求差距还很大。
此时，我已经累得不行了，一双长满老茧但是又长错了地方的手，完全变得干瘪、粗糙，累得我躺床上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已是中午一点，我早就饥肠辘辘。下楼，准备继续去吃那家盖浇饭。
我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显相斯文，却没有孔乙己似的长衫，而是仍然穿了那件做清洁的衣服就出门了。这是一件穿了快二十年的运动服，褪色严重，加上蓬头垢面，在大城市林立的高楼之下，路边的铁桌子上，旁若无人地大口吃饭，这画面显得格外地不协调。嘿嘿，管它呢，我又不装给哪个看。
这家盖浇饭味大，分量足，名字好听，什么鸡米肉丝，回锅肉盖浇，肥肠盖浇，芽菜牛肉盖浇……所以生意一直特好，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了都还这么多人。我想，道地的成都人是不会吃这样粗糙简单的饭菜吧，好在我本来就是乡下来的，我才不管呢，填饱肚子就行。
刚坐下，一个小包工模样的年轻人，带着几个打工仔来了，一看就知道是刚干了体力活过来的。他对老板说，我们的盖浇请多加点米饭。
看着坐在周围的他们，我突然发现，我们的穿着惊人的相似，没有一点违和感。只是我在想，这么大一盘子饭，现在已经老了的我打蛮都可能吃不下了，他们却还要加饭才吃得饱，除了因为年轻，应该是累的吧。
这拨人点的盖饭都是15元的，猜是老板包了午饭的。我为了以示区别，“老板，我肥肠盖浇”。嘿嘿，这是这里最贵的盖浇，18块。
看着这群年轻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一下子就触动了我心里的柔软，他们都是父母的孩子，有的小得连胡子都还没有长出来，比我的懂仔还小。此时，即便是在疫情肆虐期间都在外面打工，吃这样的饭，穿这样的衣，不容易啊。
就这样，突然就联想起我那还在千里之外打工的懂仔来。如今，她仍然孤苦伶仃一个人，远离父母，又是女孩子，吃穿一点都不讲究，就像在座的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还苦，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看着我这样旁若无人地稀里哗啦，吃着饭又泪流满面，旁边的小伙子关切地问：老板，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谢谢。
饭还没有吃完，我就离开了。
就在要进小区大门的时候，穿着制服、整齐列队的门卫们对其他的人都放行，却唯独拦住了我，客气又冷漠地说：请出示健康码、测体温。
本来还在难过中的我就有点不高兴了：我刚出去吃个饭回来，你们都看到的啊，今天上午你们都测了我四次了，而且前面进去的为什么不扫码啊?
两个门卫异口同声：对不起，这是上面的要求，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明白了，我这一身行头，就是从这里走十遍，门卫们也会熟视无睹的，他们就是这样以貌取人的。我又想起我的懂仔来，从她读大学那年以后，所在的专业就不再招女生了，所以，现在她一直都是工作在男人堆里，一直都不晓得打扮自己。唉，出门在外的她，在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世界里，生活、工作多不容易啊。
我再次泪满眼眶。为了掩饰自己的囧况，只有转过身去，望向万里无云的天，任由他们这样那样地折腾了。
NND，难道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城市，难道这就是他们向往的繁华的成都?
我想起了弹吉他时的那首歌：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
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
唉，有谁又能懂得此刻的我呢?
回到家里，我伫立窗前，一朵白云正好点缀蓝天。
2020.4.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