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还没到“腊八”呢,便记起了小时候家里大人哄孩子们的一句话:“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
杀年猪,那是孩子们一年中最祈盼、最开心、最高兴的事。这样的事,在七十年代前,也是我小的时候谈何容易!那时,全村都是以生产队为组织形式的集体所有制,每年秋天都是生产队交足公粮后才给社员们分粮食。人均粗粮都不到300斤,家家户户普遍不够吃,年年青黄不接,时常断顿挨饿,哪还有多余粮食喂猪?又怎么杀年猪呢?粮虽少,但那时的人们过日子都心盛,也都有一套过日子的办法。粮不够就瓜菜代,千方百计攒出点口粮,掺上生产队秋后分的土粮食、糠秕、高粱壳喂口年猪。
在那个时候,我家虽不能年年杀年猪,但隔年总会杀一口。说起杀年猪,各家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家是杀了年猪后不空槽又到集市买口仔猪喂上,有的人家是过年后的正二月买猪养上,还有的人家是在五月节、八月节后买猪养到过年杀。我家养猪则是这几种形式都有过,但大多时候都是年初养猪年根杀。但也有例外,有一年刚入冬,爸爸就从集市和临村买回两口大克郎(劁了的半大猪)喂到年前杀了。
说喂年猪,其实也不容易,叫吃肉容易,喂猪难。这难,就难在粮少还要喂年猪,猪不吃粮不上膘呀。前边说过,粮少也要挤出些攒点喂猪,粮不够就得糠秕粮壳凑。糠秕粮壳不能拿来直接喂,其实直接喂猪也不吃。就得上石碾子上压,把压碎的糠秕粮壳还得筛了,再把分的土粮食沙出来碾压成面,兑上糠秕粉喂猪。冬腊月天冷,凉猪食会冻在槽子里,就每天喂几次烧火馇几次猪食,这样一直喂到杀猪前三天。这是因前两天就让猪空肚子,杀时收拾肠胃方便。
杀猪这天,爸妈也忙不过来,就把邻居家的婶子、大娘找来帮忙灌肠、煮肉、切菜、做菜、做饭。在那个年代,没有大棚里的鲜细菜,一码的是菜窖里冬储的大萝卜、大白菜、土豆和屋里大缸的酸菜;而传统的习惯,杀猪菜仅用大萝卜和酸菜。这两样菜都是用煮肉、煮血肠的汤炖。这两个大菜再配上一大碗肉、一大碗血肠,这一桌四个大碗菜就全了。
这里还要说的是,农村杀年猪有个习俗,无论谁家杀年猪都要把村里住的亲门近支和有来往的人家叫来吃杀猪菜。
这天,我家杀完猪,爸爸就叫我们哥四个分头去请人过来吃肉喝酒。菜饭都好时,被请的十多人也都先后到齐了。炕上地下放三张桌子,当来人都坐下后,四大碗杀猪菜也都上齐了。此时,陪客的爸爸给客人们倒上酒,人们也就吃起来、喝起来。
大人们吃喝很是有意思,边吃喝、边说话。酒越喝越多,话也就越来越多,人也就越来越亲,情也就越来越浓。个个喝得面红耳赤,到了酒足饭饱后,就带着酒气、说着酒话、踉跄着步子回到了家中。
家里客人都走了,婶子、大娘又重新上了菜,我们哥四个和妹妹才和家里人上了桌。平时挺想吃肉的,也盼吃顿肉,可上了桌没吃几块肉就吃不下去了。等帮忙的婶子、大娘和妈都吃完了饭,天就黑了。妈妈收拾完碗筷后屋里就点上了小煤油灯。这时,爸拿起菜刀把肉分割成小块,妈则把坛子拿过来,把方块肉抹上盐放进坛子。肉满坛子就封口盖上盖搬到闲屋储起来等到来年夏季炖豆角吃。
至此,祈盼一年的“杀年猪”就过去了。那时还小的我,就又把杀年猪再吃肉期冀在下一年、下两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