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散文

筱茅:老井

作者:此木为柴   发表于:
浏览:41次    字数:2027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2篇,  月稿:0

  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打破了静谧的清晨,我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厚实的窗帘缝中射进一道明亮亮的白色,仔细一听,鸟鸣中还夹杂着时高时低的说话声。我赶紧披衣起床,拉开窗帘,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二楼的阳台边跳来跳去,一会儿在阳台的栏杆上,一会儿又飞到临窗的竹枝上。晨光照亮了山村的旮旮旯旯,一臂柚子树枝挂着两三颗硕大的果实从墙角伸过来,在窗户口轻轻摇摆,颤巍巍的,翠绿的果皮沾着薄薄的露。远处的山坡已看不出具体的山形走势,满山的柏树给大山穿起了一件厚重的墨绿色的棉袄,臃肿的像一位胖胖的老人。山腰间,几株枫树的叶子已开始淡红,懒洋洋地点缀其间,像绿袄上绣着几朵红花。田野里漂浮着几片淡淡的晨雾,绿油油的油菜田边,几位早起的老人在地头摆龙门阵......好一派清新闲适的景象!

  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再没有仔细欣赏过家乡的景色了!在激动与忙乱中穿衣下楼,漫步在田间小道上,一边欣赏这久违的景色,一边聆听乡邻们那些不着边际的村言俚语。

  走着走着,忽然见山坡边与田地接壤处有一块荒地,黑黝黝的野草有一二尺高,几块乱石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还有两三段废弃的水管,两株杂树胡乱生长,遮盖住似有似无的蹊径,与周围规矩整齐的粮田极不协调。我不由地停住脚步:啊,这不是原来的老井吗?

  我已顾不得露水打湿衣裤,艰难地辨识路径,分开杂树和乱草,终于找到了黑乎乎的井口。井水在井口边荡漾,其实那已经不能算作是“井水”了——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青苔,有的青绿,有的紫黄,有的黑褐;不知名的小虫住家在青苔上面,沾了黑麻麻的一层,我的到来引起它们的惊恐,“轰”地一声飞起,蘸了我一身一脸——那厚重古朴的井圈石还在,上面糊满了黄泥和烂草。井台上的那几张大青石板早已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杂草和垃圾。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大旱三年,方圆数里泉水枯竭,人畜饮水全靠政府从嘉陵江用拖拉机运送。我们村的群众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在田边地角挖坑渗水,取名“渗坑”。不曾想这一眼“渗坑”却挖到了泉脉,出水量大,水质甘甜。村民们欢欣鼓舞,周围的几个村庄都到我们村来取水,再也不靠政府吃水了。于是,村里开嵑取石,砌成了一丈多深的一口八卦井。井台上规规整整地铺上几张大青石板,干净漂亮。从此,我们村有了干净清冽冬暖夏凉的井水,老乡们吃水再也不用愁了,这口井也成了周围几个村庄的宝贝而倍受呵护。

  在我的记忆里,这口老井旱不枯,涝不溢,一年四季水位不变,它不仅给我们提供了充足的水源,更是一处充满了欢乐、童趣和故事的所在。

  天刚麻麻亮,就有人到井边挑水,一到黄昏收工后,前来挑水的人更多,简直是川流不息。井台上人来人往,大多是青壮年的男人,偶尔也有少数几个妇女,像我这样的小小少年挑水的少之又少。那时,看见母亲佝偻着瘦弱的背脊艰难地挑水,激起了男子汉的担当精神,于是我雄心勃发,偷偷地拿起扁担。但水钩太长,挂上水桶比人都高。我想了个办法,把水钩翻转绕一圈在扁担上,这样就勉强够高了。先从小半桶担起,一段时间后可以担半桶了,再后来终于可以挑满桶水了。

  夏天,一到下午,井台上就会人声鼎沸。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都要到老井挑回井水,冲凉洗澡。这时,最快乐的是那些光屁股的小孩子们,他们跟着父母来到井边,一边嬉笑打闹,一边任由父母把洁净清凉的井水一瓢一瓢地从头顶浇下,在光溜溜的身上肆意流淌,顿觉神清气爽洗暑气全消。到了冬季,当菜叶上铺上了白茫茫的寒霜,稻田里的冻起了薄薄的粼冰的时候,老井的井口则是雾气升腾,井水温婉绵软。村里的妇女姑娘们纷纷来到宽大的井台上,取水洗衣洗菜,一片欢声笑语,周围田塄的树枝上,挂满了红红绿绿的衣服,构成了冬季田野间特有的一道靓丽风景。

  当我驻足沉思的时候,陆陆续续过来几位村民,见我惘然若失的样子,一位老叔也不无遗憾地说:“唉,可惜了这口老井了!它可是为我们村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啊!”

  一位老兄却意味深长地说道:“时代在变化,再好的东西也许都会被时代所抛弃!”

  另一位老兄缓缓地解释:“这口老井险了好几次了!第一次是八十年代初,包产到户,周边的农户说井水周围不产谷,要求把老井填了,遭到村民的一致反对;第二次是九十年代初,‘金土地建设’改田改土,说是老井影响规划,要求搬迁,同样遭到村民的一致反对;第三次是九十年代末,农网改造,农村通了高压电,很多人家建起了水塔,用高压水泵抽水,不再挑水了,于是要求把老井封闭,是村里的几个老人不同意,才保住了水井;这最后一次就是七八年前,国家普遍安装自来水,家家户户都吃上了从构溪河引来的自来水了,老井就逐渐被遗弃了,荒废了,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了!”

  众人无言地站着,在深秋的早晨。曾经热闹繁忙的老井,而今彻底地安静下来,如同一位功勋卓著的老臣,静静地安享晚年。心里突然记起一句古诗:“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斜阳。”

  是啊,再好的东西也许都会被时代所抛弃!我心里默念着,鼻子酸酸的......

  2023年11月于阆中石岩地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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