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不着,半夜间,突然发现月光很清亮。很久没有这样的夜晚了。入冬以来,时常阴霾的天空让我忘记了月亮的存在。月光明亮却透着清冷。徒地想起,今天怕是爸爸的生日了。起来开了灯,查看着台历,爸爸的生日已过。
确定爸爸生日是在自已的而立之年之后。以前爸爸从不提及自已的生日。我们问起,他说就是冬天月亮圆的那天。这里的冬季很长,有几个月的时间,到底是哪月的月圆那天?确切日子那时连妈妈也说不上。直到有一天听妈妈说起,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今天才知道确切的生日。至于中间有什么问题,我一直不清楚。
爸爸的生日是农历十一月十五日。
爸爸已去世22年了。享年83岁。
女人的一生中有二个至关重要的男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丈夫。父亲,女儿无权选择。
父母的婚恋史我知道的很少。对于子女的询问,母亲只用一句话做了概括:你爸婚前很会装。
我只知道父亲出生在湖北一个十分偏远的小山村。土地贫瘠,靠天吃饭。土匪却时常出没。十九岁那年为了躲避被抓壮丁从家里逃了出来,不想在逃亡途中为了生存误入了国民党队伍。受尽了非人的折磨。一次意外的重大车祸改变了父亲的命运,幸存着的他为了减少死伤开始了最初的救护工作。一个只断断续续上了三年私塾大字识不了几个,一点卫生常识没有的他从卫生员做起,最后成为公社有名的医生。环境造就了父亲好胜、暴戾、自私、冷酷的个性。母亲顺理成章地成为父亲这些个性外展的“受益”人。
父亲的生育观念是“多子多福”,但他又不指望“养儿防老”。用他的话来说,他身为人子,父母却从未能享过他一点福。
我不知道有时做的梦为什么会与从无会面的人或事相遇、相近。那是1992年5月的一天,我已经结婚有了自已的孩子了。有一晚我几乎做了一夜的梦。梦到奶奶拄着一个棍子,低垂着头,坐在一间很破的茅草屋里。门口坐了一个八九岁瘦弱的男孩。我看到她一头的零乱的白发和发红的头皮,我就问她“奶奶,你要不要我?”“奶奶,你要不要我?”“奶奶,你要不要我?”连问了三次,奶奶就说“二十多年了,我从没养过你,管过你,我要你做什么?”。然后就醒了,梦却十分清晰地留了下来。奶奶,是我从没见过的一位亲人之一。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只提及过她一次。她对我来说是个谜。早上上班,就把晚上的梦说与一岁数较大的同事听。同事笑着说:呵呵~幸好你奶奶不要你,要是要你,还有麻烦了”。我心里有些不屑,因为我从不相信这些。中午下班回妈妈那吃饭,就把做的梦说给妈妈听了,妈妈听了沉默着,我就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问奶奶要不要我呢,还是连问三次。过了一会妈妈才说“算你奶奶有良心,二十多年她是没养过你管过你”。
事情过去了大约有一年多了,有天妈妈对我说“你那次做的梦其实与现实差不多,我问过你爸了,你奶奶那那么多年没人上坟,怕是早不成样子了。你奶奶坟旁是埋了个小男孩,只是没你梦到的那么大,那是你叔叔的大儿子,饿死的,就埋在你奶奶坟旁了”。我当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怎么会呢!“年轻时,为了养家糊口,说是没时间。现在你们都大了,我们也退休了,有的是时间了,让你爸回去给你爷爷奶奶修下坟,说了几次了,他都不肯,唉——”
妈妈从未见过自已的婆婆。我们从没见过自已的奶奶。
细想起来,爸爸回故乡若用“荣归故里”或“衣锦还乡”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他没有。
常说人老了会产生“落叶归根”的想法,他也没有。
“人死如灯灭!”“哪里的黄土不埋人!”这却是他常说的。
如今自已已过知天命之年,应该说对人世间的很多事有自个的定义了,可到今天为止,我依然没有搞懂我父亲和他的子女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只在书上看到别人的描述:父爱如山,可我一直想象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爱,是一种情感的依靠?还是一种情感的归宿?
30岁以前,我在情感上对父亲没有什么特别的眷恋。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棍棒底下出孝子”“非打即骂”的教育方式渐渐退出了我的生活圈。记得是在1978年,父母第一次双双返乡回湖南探亲。父亲回来说,外公见到他称他为“新见面的老女婿”。这次是父母第一次双双回老家,也成为了最后一次。那次他们并没有回湖北,是父亲拒绝回去,理由是“老家没有亲人了”。那次回来,父亲最为开心的事是在地摊上买了三本腊印的手抄本书,《增光》《百家姓》《三字经》《百家姓》和《三字经》里的内容是他常挂在嘴上给我们上课用的。耳渲目染地让我至今也能说个丁卯。而《增光》隔三岔五就成了晚上在电灯下给我们上的必修课。那时觉得夜很短,父母下了班,我们放了学,吃过晚上饭就很晚了,还要做家庭作业。年龄小,贪玩也贪睡。做着作业再听父亲念《增光》里的句子实在是郁闷,但却也不敢表现出不耐烦。好在母亲会以“让她们安静地做会作业”及时阻止。那时的年龄及学识远远达不到接受《增光》内容的水平。所以我们对学习《增光》表现出的冷漠让父亲大为失望。常以“不成气候的东西”来结束对我们的宣教。时常他会自言自语“真想买本《女儿经》回来的,你们该好好读读女儿经才是......女儿经,仔细听,早早起,出闺门,烧茶汤,敬双亲,勤梳洗,爱干净,学针线,莫懒身,父母骂,莫作声……真可惜,就是到处买不到”我每每听到这心里就经不住偷乐,暗自庆幸“幸好买不到”。才不爱学呢。
我30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也是那年,父亲在我的心目中失去了最后的威信。94年7月,母亲被诊断出患结肠癌。住院、转院、手术.....母亲用惊人的毅力与病魔做着抗争。因给母亲输了血,二哥就让我从地区回家休息几天。想着在家孤独了2个多月的父亲,也想着病情趋于稳定的母亲,我到家后就想从委婉地告诉父亲妈妈的病情。那时的我,已身为人妻人母。想着父母嗑嗑碰碰的一生,可最终过了大半生,走到今天是多么的不易。我怕79岁的父亲已无法承受母亲病情的直白现实。当天陪我一起回去的还有一位我妈的湖南老乡。让我终身难忘的是,当我说完母亲病情渐渐稳定,也许再过一周就可以回来休养时父亲突然象一头暴怒的狮子。朝我吼到:她有什么病?她一直在装病。让她回来做什么,哪里黄土不埋人,既然到高级地方去了,她死了你们就把她埋到那行了,还回来做什么?......听到他的怒吼,和我同去的老乡和我一样被眼前的景象打蒙了,我以为是父亲听到妈妈的病情后过于悲伤,一时接受不了才如此冲动。可实事并非如此。老乡听不下去了,劝了父亲几句,可后面父亲一些绝情的话更让我惊异、忍无可忍。我哭了:“爸,我妈再不好,是她跟你过了一辈子,照顾了你一辈子,她再不好,给你生养了8个子女,现在她病成这样,你一次不去探望这些都不说了,可这毕竟是她的家啊,她出院了要休息疗养,她不回自已的家你告诉我,她该去哪里?既然哪里黄土都埋人,你去了伊犁干嘛不一直在那过,你回来做什么,你要回来,说这里是你的家,我妈为什么不能回来,这里不是她的家吗?”.....这次争吵,以我伤心透彻不想再理论结束.也就是这次争吵,我从心底里为母亲悲哀.也是这次与父亲的争吵,让我暗自下了决心,在母亲的有生之天,好好陪伴她,尽自已最大的能力来减轻母亲的痛苦.也是这次争吵,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夫妻间真若无情,趁早放手。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曾提及过二次她与父亲闹离婚的事。具体因什么事而起,是母亲没有细说还是我自已没在意听过就不得而知了。那时住在山村,60或70年代离婚是件相当难的事。我依稀记得有过法院的车来过,那时的山村,很少能见到汽车。对陌生人会没有印象,但对少见的车辆还是的记忆的。二次法院的人来调解父母濒临瓦解的婚姻。对后来还一起生活的状况母亲的说法是:没外人时他凶得很,真正外人来了,他就会躲起来找不到人了。父亲生在穷乡僻壤且土匪常出没的地方,培养了他眼中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且钱就是万能的个性。每月除了给母亲一定的生活费外,他会把别的钱都放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不是塞在哪间房的大梁或椽子缝隙就是掖在哪个破布袋子里。有时会让正是上房揭瓦那个年龄段的哥哥们无意上发现偷乐着挥霍掉,反常的行为理所当然会换来一顿皮肉之苦,就这样哥哥们仍会乐此不疲,但就少有得逞的机会了。也有时父亲把自已藏钱的地方忘了或是搞混了。受皮肉苦的就不只是哥哥了。他眼里的怀疑对象会全部被修理一遍。有时母亲也难免,他总是怀疑他失踪的钱极有可能被母亲补贴远在湖南的娘家人了。偶然有时间,他再去藏宝时会意外发现,他想着失踪的宝却安然无恙地静候地那里。他会开心好几天,无意中会说出来,但绝没有对任何家人悔过认错的意思。因为这种悲剧还会时不时上演。
我们兄妹八人,现在相聚论起时,得到的结论是:父亲最疼爱的是大哥,理由之一:大哥是男孩,是他在36岁时才有的。因为有了大哥,晚到二年的二哥便没有了地位。加之二哥从小脾气倔强。随之而来的大姐因是女孩,加之迅速的人口增长给父母亲带来了很大的生活压力,两岁的二哥的不满周岁的大姐便被母亲送回了湖南外婆家。回来时已至学龄。所以二哥和大姐小脑袋中就没有父母的印象。亲情从小的隔离,使得二哥和大姐回到家中与父母兄妹之间的逆反让母亲后悔了半生。尽管当初是为了能让她们活得好点才被送回湖南的,但这理由对二哥和大姐一直都是很苍白的。二姐从小生得乖巧,会学习,会家务。一直是母亲的掌上明珠。小时候看她一直得宠姐妹也都有义愤填膺,到现在都身为人父人母时便都释然了:学习不让父母操心,反之早早会为父母分担家务的孩子哪位父母都会偏心的,不得宠也是不对滴~。二哥之后连续的三个女儿让父亲大为光火:丫头是没用的,对的再好也是人家的人。这是父亲训我们时常挂在嘴上的话。所以三姐从小就一反女儿态,从小不喜欢和女孩玩,也不玩小女孩玩的游戏。倒是常和男生下河捞鱼、上树掏鸟蛋、和男生一样打架。看到时不时头破血流或衣裳撕裂的女儿,父亲的眼光都是刀子,好在三姐从没功夫细看。左右邻舍都知道我家有个“假小子”。我是俗话说的那种“爹不疼娘不爱的”那种。二个哥哥,三个姐姐,纯属编外人员。没几个月大就被寄养在保姆奶奶家,将满七周岁才回到自已家。所以我对自已7岁之前的事没有任何记忆。而心理学称之谓:强迫失忆症。只从父母口中断断续续知道:几个月大便被寄养在河西一山东人家。公社中间有一条河。一边是河东,一边自然就是河西了。河东河西的两家实际距离也就是百余公里。中间有条夏季需要摆渡才能过的河,又没有什么好的路和交通工具,所以在山东人家近七年的时间,只有父亲每年冬季不需摆渡要去送保姆费时顺便看看我,其它家人就形同虚设。到了学龄才回到家里的我,对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除了每天用哭喊抗议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家里突然就多了一个爱哭且无言的孩子,只是增添了大伙的反感和父母的心烦。我不哭时家人也就忘了我的存在。但我毕竟是个活着的孩子。他们要适应我的存在就象我要改变自已适应这个家一样的痛苦。我在兄长的口中是个“拣来的孩子”。
父亲不喜欢二哥,二哥小时离开他到湖南生活了几年,回来对他一直是敬而远之。二哥从小脾气就倔强,认死理。与父亲的“得饶人处且饶人”相悖而行。在二哥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因不忍目睹父亲对妈妈的暴力,不顾一切地揪住暴怒的父亲,并用恶狠狠的语气对父亲说:你再打我妈一下,我绝不饶你!看到因愤怒脸都变了型的儿子,父亲象是一瞬间明白了:儿子长大了。向来奉信“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父亲甩开二哥的手,不甘心地走开了。二哥那次“犯上”的行为直接导致他到县上上高中,父亲坚决不去送他。理由就是:他不是能嘛,自已能去!距县城100多公里的山路,途中还要过一条大河,没有便利的交通工具,还要带上食住的行李,15岁的二哥硬是自已一段段坐同学的牛车,熟人的马车,再有幸达上一辆去县上的老解放卡车到了学校。父亲去世后,我和近50岁的二哥说起父亲,问他对父爱的体会,他说:唉~也幸好我离家早,要不然我们的父子亲早就被他打没了。父爱从何谈起呢?父亲不喜欢二姐。但有母亲护着二姐,直到母亲生病那年,我陪护着母亲闲聊时,母亲才说起父亲不喜欢二姐的原因:你二姐属牛,你爸是属羊的,他说牛大,羊是争不过的。我当时不知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很是纳闷,这叫什么事?父亲最见不得的是小妹,在小妹很小的时间,他就说过,小妹是她的克星。因小妹出生在文革武斗时期,父亲出诊一夜,早上回家时不知被互斗的哪派扔的石头打伤了头,当他血流满面的回到家时,小妹正好降生。后来小妹虽然有母亲护着,但稍不留意,就会遭遇父亲莫须有的罪名抽打一顿,小妹就这样在战战兢兢中长大。父亲见不得小妹,一样见不得小妹夫,连小妹生的小女儿一样见不得。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小妹出嫁临出门时,父亲却在落泪。小妹也看到了,后来说起此事,身为母亲了的小妹仍是面无表情的说“真是搞不懂”。
父亲从那场车祸中死里逃生出来后,先从帮忙搬运战友的尸体开始,再到帮助料理伤残战友。当时的医疗水平有限,药品更是紧缺。听着一部分重伤的人呻吟声渐渐弱下去;看着那些呻吟声渐弱的又隔三岔五没了声息......父亲心理承受怎样的惊悸与恐惧?为了减轻伤员的痛苦,父亲尽自已最大的能力帮助卫生员工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清洗绷带;帮换药的医生托个换药碗;递个剪刀等....当时的负责人看父亲人灵手勤,就把父亲留在的卫生队。后来父亲说“当时负责人的一句话改变了我的一生。其实做这些时我没想过有任何回报的。只是为了减少那些伤员痛苦,再说当时随伤员到了后方,不打仗了整天也没其它事可做。”父亲是能吃苦耐劳的,更多的是他身上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奋斗的毅力。“我只断断续续上过三年私塾,对医学一窍不通,一个药名记好几天才能记住,都是些怪里怪气的名字。学着写药名,哪有什么纸张啊,拿个棍棍就在地上一次次写......”“那时好多药品用的外文,拉丁文,没办法啊,要想看懂就要学啊,问谁?谁愿给你教?就只能偷着学啊……”父亲为此付出了多少?只有那一手流畅的笔迹和后来在县医院工作时无几个人能比的规范的拉丁文药品处方知道。我们上学时,父亲常拿他的经历激励我们,可年少的我们谁在意听过、体会过父亲坎坷?兄弟姐妹们只记住了那时只要写的字型让他不顺眼就会挨打;只要不好好读书就会挨打;只要浪费食物就会挨打……军人出身的父亲就用他那种独特的方式教育着我们。在我们学会规矩做人的同时也对父亲教育方式产生了积怨。
父母转业到了县人民医院,那时全县总人口数也就是一万左右。他们在县医院工作了几年我不知道,三姐是63年出生,也就在64年我们全家搬迁至红旗公社,我就出生在山青水秀的红旗公社。父亲是个正真以“救死扶伤”为宗旨的医务人员。他眼里只有伤病人员。一年四季,无论酷暑寒冬;无论风雪阴雨;无论白天半夜;只要哪里有需要,父亲就会义无反顾在出现在那里。让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出诊,一走近一个月,跟着牧民转场,带回家来的除了一身的酸臭味就是爬着虱子的衣物。洗了澡,换了衣服,他就会走到正在添加饲料的一匹白马身边,看看马吃草饮水的情况,顺手拿个什么刷刷白马的身子,这才从马背上取下一个五彩的马褡子,这时贪玩的我们就会一哄而散,然后跟屁虫子似地围着父亲,父亲会虎着脸对我们吼:让开~让开~你们这些个娃娃~挤碎了我袋子里的药,看我咋收拾你们!兴许是父子很久不相见,这会我们对父亲的吼中充耳不闻的。进到屋里,他会蹲在地上,把马褡子上的扭成麻花式的带子一个个解开,会给我们掏出一些熟肉、酥油、奶疙瘩、干果之类的食品,我们会嘻笑着从父亲手中夺过自已喜欢的食品忙不叠地往嘴里塞,父亲这时会露出一脸的笑容。嘴里说:你们这些个娃娃啊~~这是我童年记忆里家里最温馨的场面。
大哥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写几段文字了。从他的字行间中,我发现自已对父母从军转业的事知道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在我印象中,家中的日子是不富裕,但和周围其它同龄人相比,还算是优越的。至少我从没为上学的学费、学习用品费用担心过。高中期间,除了定额的生活费以外,手上还能有节余的几元零花钱。但我从没有奢侈浪费过。父亲生活的很俭朴,他也最厌恶铺张浪费的人。“吃了不为浪费”是他常挂在嘴上的话。家里的院落、库房就象是废品收购站,他见到什么觉得用点用的东西便会捡回来,玻璃瓶、小布条、塑料纸......为此母亲没少说过,捡回来除了占地方有什么用处呢,到处乱七八糟的,没个干净的时候。有时我们也会趁他不在家收拾院落时偷偷扔掉一些,他也发现不了。
其实,我们的父辈,他们对子女一样有着深沉的爱,只是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表达方式不同。那个年代,长辈对我们爱的成份里,没有尊重、没有心理,没有抑郁、更没有原生态之说。对我们最大的爱就是尽其所能,保证让你吃饱穿暖。那个年代,这已实属奢侈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的种种表现,让我没感觉到他的悲哀。这样说我知道会让人觉得我很冷血。这,其实并不奇怪,在父母走后的很多年里,我思想过很多很多,我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我从来没有走进过父亲的内心世界。从小到大,我没有一次在他身边撒娇撒欢,没有一次面对面谈起过自已的学习、工作、生活和未来。母亲生病后那些日子的经历,我从内心为母亲感到悲哀,却又不能言表。之后,我从内心里就开始排斥他,更是拒绝走近他。
让我震惊的是家人们的反应:大家都很清楚,我笔下的父亲是纪传的,但他们认为自已的父亲就是有多自私有多冷酷,都不应写出来且公诸于世,因为他对我们有养育恩,且已经不在世了。
我自认为,对人对事对文章有争议实属正常,经历不同,感受不同。每个人有自已的认识和想法,不可能雷同。但这种认识和想法有必要强加于别人吗?
尝试着换个身份,换个角度,重新审视一下父亲
也许没有了《父亲》的再续,如果有,必定还是让他们失望。但这一切的一切,并不代表着仇恨和诋毁。能敞开的都是坦然和接受……
我曾鼓励儿子写一篇《我的母亲》。我做母亲很辛苦。但我知道,孩子眼中的我肯定是他眼中的,也可能一样的不堪入目,但儿子至今没写……
父亲不在了。如果在,我觉得我也许会把《父亲》读给他听的——难说不是一笑而过。
我不过是用文字还原了自己眼中的父亲。无意成为兄妹中的“白眼狼”,还是那句话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母亲不在了,兄妹8个,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我面对父亲的最多,所以我接受的也最多……父亲去世二十多年了,我从来都不去想他,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父亲后面的几年,直面他的也只有我,那种痛,他们谁都不知道,他们谁也不会理解……
我恨他,是他对母亲的冷酷和无情。但在他疾病缠身时我又不能撒手,我上无依靠下无依赖…他是我父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自己不后悔,自已今天的心安。如果有后续,如果让我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我同样做不到……
没什么,同一个父亲,不同的认识。和别人没关系。这大概也是父亲常说“一娘养九子,九子九模样”吧。
回去给父亲告知母亲得病的那次是我和小袁回去的,小袁当时也被父亲的言辞震惊了,所以小袁的回话也变得很锋利。当时的我有多绝望他们谁知道?如果今天的我是心存抵毁我实话实说的结局是啥?我没有。是认了,父亲是我无法选择的,但他也是客观存在的。因为这,我伤了兄弟姐妹谁的感情我都认了。但我绝不是有心的。我现在这个年龄了,早已看淡了一切。因为一件事改变别人的看法也不是我再去做或在意的事了。兄弟姐妹这么多年,让我心存感恩的有,伤我不如外人的也有……都过去了,记着已没意义了。
年轻时岁月蹉跎,因为穷够了,也穷怕了。把自已逼的也特别敏感。我一样很痛苦....那时候,我的哥哥姐姐们在哪?怎么就不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了?谁拿《父亲》来说事,来和我谈姐妹情份,我都认了。我没有解释的兴趣,也没有精力。《父亲》是我哭着写完的,没想到还是哭着的结局.....我的真实感受和认识,不强求别人认同。我不是名人,不需要迎和别人的口味不是吗?
人好人坏,盖棺定论,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了......你思想中有他,他就活在你心中,你想着他,他就在提醒你,他曾来过这世界,他曾驻留过你的生活……
我对他的认知,或好或坏,以纪传的方法表现出来何尝不是一种怀念?何尝不是一种缅怀?
一度的迷茫,我已没有了再去写父亲的欲望......因为,我笔下的父亲真实到家人不愿从字里行间再去认识。哪怕换个角度。
现实,有时就是这么残酷,这么让人不愿、不敢面对。
但我从没有想着在父亲去世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再去抵毁他,没意义。
兄弟姐妹多的家里,受父母宠溺的和被父母不待见的孩子,对父母的认知是有天壤之别的。因为傲慢与偏见从未在现实生活的舞台消失过。
愿父亲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