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散文

龙雪峰:小椅子

作者:勇往直前   发表于:
浏览:30次    字数:2551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9篇,  月稿:0

  乡下老家有一张看起来很旧且很结实的木制小椅子。这椅方形,四脚健硕,搭脑光洁,牙条厚实,结构紧凑。椅面的前半部分微微泛黄,其余的地方乌黑发亮,一瞧就知道有些年头了。坐上去,任凭怎样摇晃,它依然稳当,也没有半点儿吱呀声响。

  岁月似乎只能侵其外表,而不能蚀其内在。说起这把小椅子,年迈的父亲总是笑眯眯的说,这是他做的椅子中最好的一张了,这么多年来,还是那么结实。

  爷爷在父亲14岁那年就去世了,大伯因要照顾上门却离家较远,又无儿无女的大爷爷和大奶奶。家中留下奶奶、父亲、叔叔和姑姑四人住在三间四周用玉米杆围起来木头房子里,夜间不仅要防虫防蛇,还要防狼狗(听父亲讲,那时候夜间经常有狼狗到寨子里偷吃家禽,有时还会伤人)。那一年父亲也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家里缺什么,就自己动手学做什么,家中急需什么,就先做什么。为了家人的安全起见,父亲决定先垒墙。用四块大概厚5-6厘米木板,做成一个长约1.5米,宽和高约40厘米的模具。挑土放进模具里,铺了一层后,用力挥舞一个宽厚而大的木头锤子“砰砰”的打平夯实。一遍又一遍挑土、锤打,直到模具装满、填满、打平夯实后。拆下模具,又装上模具,又一遍一遍的不断重复以上操作。寨子里的大人们,只要有空闲的时间都会过来帮父亲一把,不久那三间用玉米杆围起来的房子四周就垒起了厚实的土墙。

  父亲20岁那年迎娶同龄的母亲,家里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坐的大部分是木头墩子,更别说衣柜、碗柜了。请不起师傅,那一年,父亲自己琢磨学起了木匠活,或是寨子那家请师傅做家具的,就去哪家看,一边和师傅拉家常一边偷偷的学。回家后自己找来木料学着做了起来,从此,家里生活用的家具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木匠屋里没椅坐,瓦匠住着茅草屋。”那时候,木匠、瓦匠是个技术活,会的人也很少。木匠师傅走乡串寨的帮人家做饭桌、抽屉、碗柜、衣柜待家具,那时也没有工钱,管吃住,完工之后就送师傅点米、糯米粑粑等。手工较好的木匠特别吃香,这家的饭桌还没完工,另一家就先预定好要做碗柜了,于是到一个寨子至少要呆上大半个月,大点儿的寨子还会呆上大半年的时间。所以就经常听到父亲讲“木匠屋里没椅坐,瓦匠住着茅草屋。”这句话。其实,他们并不是不会做椅子,为了生活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做木匠活,而自家屋里头,自然而然了也顾不上了。至于瓦匠,因瓦窑选址要宽点儿大点儿的地方,而且还要有合适制瓦的土质。在土制的瓦片坯子制作好以后装进瓦窑中,连续用大火烧上几天几夜,瓦匠师傅还要添加柴火和观察瓦片坯子烧熟的程度,也只好就地制作一个简易的茅草屋,方便守看瓦窑,所以瓦匠烧了一辈子的瓦,自己的大半生时间却是在小茅草屋里渡过。记得从泸溪来的瓦匠师傅一家三口在我们寨子呆了四年,女儿也学会苗话(苗族语言),还在寨子上了小学。

  勤学苦练,几年的时间,父亲木匠的手艺在寨子里甚至周边寨子的也算得上是一流水平。那些年的日子里,父亲不是到别家做木匠活,就是到镇上开会或是在解决邻里纠纷(那时父亲担任村里的村支书),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至于这张小椅子,听母亲讲大概是在大哥两三岁时,到别家玩的时侯看到人家屋里的小椅子,坐上去后就爱不释手,坐了一遍又一遍,开心得哈哈大笑,回家时哭着喊着要把人家的小椅子带回家。父亲得知后,决定做一张小椅子。由于当时没有好的木料做椅子的板面,做好之后的椅子板面上就缺了一小角,虽然外观上有点缺陷,不尽人意,但是丝毫也不影响大哥的满心欢喜之情。从此,这张小椅子如同忠实的伙伴,陪伴着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度过了美好的童年。

  对于这张小椅子的使用,家里形成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家里人只让年龄最小的坐,亲戚家的小孩及村里的小伙伴来我们家时,要主动让坐。偶尔也会有忘记的时候,父母总会提醒我们要懂得礼让。每年到湿气重的季节,父亲就会把这张小椅子拿到楼上,对着火坑上方摆好,让烟子熏上一段时间,以防蛀虫。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是冬天了,地里该收的庄稼都收完了,大人们白天除了到山上砍点儿柴回来,基本上都没什么事了。一到傍晚大家都早早的吃好晚饭,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围坐在火坑四周,再往火坑里添上柴火,燃起旺旺的火苗铺满了整个屋子,暖和了冬天的夜。我坐在小椅子上紧紧地靠着父亲,一会儿又把头依偎在父亲的腿上,一边听着爸爸讲爷爷过去的故事,一边不停地在脑海里努力的刻画着爷爷的模样。还有寨子里的富贵爷爷捕猎狼狗的惊险经历,打心里十分佩服富贵爷爷的胆识和勇敢。故事讲的最生动最有趣的当属顺子叔了,他讲的“谎江山”“呀搞叫(苗语:虎婆婆,客家语“熊娘嘎婆”)”百听不厌。

  “谎江山,打滚这。就奶囊呆租扣吊,更奶囊摆就几社。”(苗语)顺子叔一开口就是带着吟唱的讲故事方式最让人着迷。相传,有一个叫“谎江山”的人,好吃懒做,经常骗吃骗喝,而且手段极其恶劣。一天,他走到一户只有夫人和小孩子的农户家里,夫人正在忙着舂米。看着农户家桌子上的一盆用梧桐叶包的糥米时粑粑直流口水。于是他就瞅准夫人脚踩舂米器“碓尾”下去时,带有杆杵的“碓头”升起的那一瞬间,猛的一下抱起小孩子塞进了下面的石臼里。吓得夫人不敢松开脚,一松开脚带有杆杵的“碓头”就会落下来砸到小孩。幼小的孩子也被突出其来的举动惊吓的哇哇大哭。“谎江山”他才不管你三七二十一,连盆和粑粑一起端走,飞快的跑出去了,急得夫人放声大哭,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他端走一盆桐叶粑,也无他法。“谎江山,打滚这。就奶囊呆租扣吊,更奶囊摆就几社”这一句的意思就是:谎江山,鬼打的,把小孩子塞进臼里。端起人家的粑粑,飞快的跑开了。“谎江山”就这样为了拿到人家吃的,不顾一切手段和做法真是可恶可恨之极。还有机智勇敢的姐姐与“虎婆婆”斗智斗勇,一次次的从“虎婆婆”血盆大口中逃生的故事,同样的是听的如痴如醉,夜深了也久久不肯上床睡觉,听了一遍,还想再听一遍。就这样,坐在小椅子上,围着火坑旁,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也在父亲及顺子叔的故事里渐渐长大。

  每次回到老家时,总是要坐一坐这把小椅子,它依然还是那么的结实,还是那么的稳当。坐到小椅子上时,觉得既温馨又舒适,很快就陷入了童年的思绪中,在记忆里满载的不仅仅是童年的幸福与快乐,更多的是父母对子女无私的关爱。在我的心里头,这把普通的小椅子早就是无价之宝了。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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