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散文

陈绘:几捧落花生

作者:杨静   发表于:
浏览:110次    字数:2166  电脑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41334篇,  月稿:0

  作家许地山在一次家教时,教育子女做人要做对人有用的人,像落花生一样默默无闻地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无私奉献,不图名,不图利。陆老师不就是这样一位可亲、可敬、可爱的人吗?

  89年教师节,我去母校烧脉中学参加全乡教师会。陆老师一家住在学校,怎能不去看看他呢?我微薄的工资,一拿到手就交给父亲还债了。可是都工作了,总不能空手去看老师吧?我想了一夜,一早爬起来,拿了铁锹,去地里挖了些花生。那些裹着泥土,透着清香的花生,陆老师会喜欢的。

  我提着花生去学校,路过集市,看到鲜红的苹果,想陆老师有个四五岁的女儿,身体经常打岔,就停下脚步。那时候乡下的苹果金贵得很,我口袋里只有三块钱,掏出两块,买了两只又大又红的苹果。我将圆滚滚,红彤彤的苹果分装在两个口袋里,向陆老师家走去。

  陆老师和师母刚吃完早饭,我问候他们,羞涩地将花生袋子放在门边,又从口袋掏出两个苹果塞给欢欢说:“欢,这红苹果多像你的小脸蛋,不信你照照镜子。”陆老师微笑,对我说:“陈绘,待会我们一起去开会,你中午留下来吃饭。”我推辞说家里有事。陆老师温和地说:“吃了饭再回去,你看方老师(师母)一大盆衣服还泡着没洗呢,你来帮着洗。”

  散会后,两位老师在东边厨房做菜,我在中间“客厅”洗衣服,欢欢在西边房间拿着枕巾,边跳边唱黄梅戏。收音机正播放着《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的老歌,屋子里荡漾着温馨。

  快开饭了,陆老师家又来了两位客人,是我的学长。饭桌上学长给我们斟酒,陆老师举起杯说:“我们是师生,也是同一战壕的战友,节日之际,我们举杯共庆。”我站起来,举起酒杯。陆老师接着说,“做教育,付出你的热情,内心才会感到可喜。教与学相长,生活才会有新的体验。”陆老师读书时赶上了文革,但他没有怨天尤人,刚出来教书那几年,每年暑假都去学习。早晨骑车去,晚上回家再学习。每天冒着酷暑,往返一百多里,凭着顽强的毅力和拼搏精神,坚持三个春秋,一举拿下了专科、本科学历。

  “学习是为了更好地教学。”师母对我们说,“你们陆老师荣誉证书一大沓呢!”我顺着师母手指的方向看,窗台旁的条桌上垒起的红本本足有一尺来高。

  那次做客,有一种力量一直在激励着我。陆老师“教与学相长”的经历,潜心教育,踏实不苟的工作态度,平易待人的高贵品质引领着我。

  一些被时间过滤器兜住的往事,似沙滩上美丽的贝壳在眼前闪闪发光。

  1982年九月一号,我去中学报到,第一次见到陆老师,他中等身材,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乌黑的头发,白皙的面庞,很清秀。他说话声音很轻,感觉温暖,亲切。

  每当预备铃响起,陆老师一手拎着小黑板,一手拿着教案、三角板,站在教室门口,笑意盈盈地环视教室。铃声再次响起,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讲台,复习、新授。陆老师讲课深入浅出,水到渠成。他还写一手好字,无论钢笔字还是粉板字,清秀端庄,字如其人。

  那年月,我们乡下学生没有任何课辅资料,即便中考也是如此。复习时,陆老师引导我们梳理知识点,查找薄弱环节,补缺补差。他注重发散我们的数学思维,一题多解。通过举一反三,达到触类旁通。后来,“教而优则做了校长”的陆老师,即便每周只有四节课,期末统考也能获全乡第一名。

  记得升初三时,陆老师为了我们更好地学习,倡议家远的同学住校。我父亲不放心,跑来学校。那天是周六,陆老师抱着发烧的女儿正准备去医院,见了我父亲,便陪同他去看我们布置寝室。陆老师叮嘱我们晚上要注意安全,临睡前要拴好门,外出要锁门。我看着门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锁,从裤兜里摸出家门钥匙,怎么也打不开。陆老师看着我笑着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你家的钥匙能打开这把锁,还需要锁门吗?”几十年过去了,陆老师这句话,现在想来充满哲理。

  陆老师教我三年,我没见他发过火。只记得有一次,他讲到一道错题,错因是学生不审题,作业驴唇不对马嘴。我想他批改作业时一定非常生气,但在课堂上,他脸上没有一丝愠色,只幽默地说:“上坟,你怎能没找到自家的坟就瞎哭呢?”他话音一落,班上爆发一阵“哗啦啦”的笑声。初中三年,这是我听到陆老师对学生最狠的一次“批评”。

  1994年,我初为人母,生活依然很窘迫。那是春天的一个周末,陆老师来我们学校,听说我住在校园里,还来看了我。我一时不知所措,只知道哄正哭闹的孩子,也没请老师进屋坐下喝口茶。多年过去,每当想起,还深感内疚。

  两年前,在陆老师外甥女李亚玲校长《一路走来,春暖花开》的书里,读到《我的舅舅》一文,得知陆老师积劳成疾,心里十分难过。好在陆老师心态平和、乐观,依然风趣。我想陆老师有这样的精神状态,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我默默地为他祈祷,也没去惊扰老师。

  昨天,朋友圈里看到李亚玲校长发一组陆老师的近照,心里一怔,陆老师头发白了一大半,面容清瘦,精气神也不是太好,与想象中的陆老师比,一时难以接受,泪水模糊了双眼。毕竟,陆老师不过六十出头。

  我拨通了陆老师的电话,听到陆老师的声音,一点儿没变,我的记忆又回到了从前。

  我想起那几捧花生。落花生开淡黄色的小花,花儿藏在绿叶下。花枯萎,从花管内长出一根果针,扎进泥土便结出果实来。花生的果实埋在地里,不像桃子、石榴高高挂在枝头,必须将它从土里挖出来,慢慢品尝,才能发现它的美味和价值。

  这,不正是陆老师人生写照吗?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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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花生 散文 陈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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