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下的细雨都睡着
汤碧峰
月亮下的细雨都睡着，我们的蓦蓦也睡了。他侧身躺在小儿科病区的病床上，盖着医院病区的条子被褥，放在枕头边的小手，贴着打吊滴用的埋针，以及抽血过的胶带。他睡的是那么香，完全听不到病房里其他孩子的哭声和咳嗽声。
这个学期开学后，班里的小朋友因为发高烧，请假不断，最多时达十人，于是被隔离一天，到没有班级的辅助教室上课。而隔壁班更为夸张，最多达十四人，不得不采取紧急措施，放假一周，改上网课。
眼看请假的小朋友少了，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没想到星期五去外婆家的当天就发烧。因为体温不高，大家也就没当会事，吃点退烧药就行，回来后还打算星期一去上学。可早上起来还是发烧，于是奶奶带去医院检查。
因为疫情，奶奶网上挂的小儿科号没用，医院拒绝进，让你去发烧门诊。发烧门诊只能一名陪客，爷爷想在门口等，护士说，这是高风险区域，你不能站这儿，爷爷只好先回家。验血后，医生说要做CT，奶奶让医生听诊器先听一下，医生说穿着防护服没法听，转普通门诊，可普通门诊下班了。
本以为吃了药会好些，体温却降了又升，咳嗽在加重，咳声中迷漫着痰泡的咕噜声。第二天看门诊，做CT，医生说肺炎，两肺均有炎症，住院。没床位，先预约，当天挂两次盐水。爷爷觉得没床位也好，每天挂盐水也一样，然而晚上体温39度。当第二天一早医院来电说有床位了，奶奶毫不犹豫退了门诊号去办住院手续。
爸爸妈妈工作脱不了身，爷爷有病在身，只有奶奶进病区陪。爷爷陪着将住院用品送到病房门口，门口护士说：只准一名陪客能进，你可以回去了。爷爷看着蓦蓦和奶奶的背影进入病区，一个人默默回家。
防疫政策调整后，开始医院有所放松，白天可以进入住院部，也不用凭核酸证明。当天晚上爸爸妈妈凭24小时核酸证明，进入住院部，在走廊上看望宝贝，第二天爷爷又送去吃的。
爷爷回来后，医院有了新规定，即日起进入医院一律凭24小时核算。爷爷的核算超时了，找采样点做核酸，可附近的采样点都撤销了。奶奶来电说，不要来医院了，医院里什么都能买到，吃饭有小炒，来医院风险太大。
也是，从调整防疫政策后，风险加大，听说已有学校出现状况，学校发出通知，校门口接送孩子必须戴口罩，不要集聚。而医院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像菜场，去15楼的儿科病区，电梯里人贴人，那个医用口罩显得有点单薄。进医院心里压力大，你不放心别人，别人也不放心你，如同战场。
可爷爷担心蓦蓦的学习，学校的教育进度加快了，每天有新内容，有消息说，为应对可能产生的高峰，学校可能提前放假，也是，学校承担不起这个风险。于是爷爷将老师布置的作业，转发给奶奶，让奶奶督促他做。蓦蓦在电话中说，他数学题做不来，爷爷用手机进行辅导。
病房里三个小朋友，患同样的病，同样的小学生，三个小朋友躺在病床上看书，护士进来量体温：“哇，你们都在学习呢，都是好学生。”是啊，不看书要跟不上学校进度了。
住院三天了，奶奶发信息说：体温正常，咳嗽也少了，宝贝在好转，继续观察。蓦蓦想同学了，想老师了，蓦蓦是生活委员，他在惦记：他不在学校，中午吃饭班里打汤的不知是谁?谁可能代他为同学打汤呢?
蓦蓦睡着了，爷爷寄给他一个美梦：太阳出来了，我们去学校。
二〇二二年十二月十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