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日记

鲁令琴:师傅是哑巴

作者:鲁令琴   发表于:
浏览:59次    字数:1704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75篇,  月稿:0

  1970年的冬月,体重只有76市斤的我被分配到一个煤球点卖煤。因为在农村时急着要回城,曾对大队书记说,到城里扫厕所我都干,那么,也就心情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报到的第一天晚上参加政治学习,20多名工人在不足40平米的办公室里跳忠字舞,让我感到十分好笑。

  跳忠字舞是政治学习的内容,况且我们在农村也天天跳,只是看见这些工人年龄偏大,没有青年人,我的未来同事少说都是我的父辈,极个别人甚至可以做我的祖辈,那个忠字舞的舞姿可想而知是多么的让我忍俊不住了。

  一会儿,进来一个年纪约二十四、五岁的年青人,高高的个子,他穿一件咖啡色的呢上衣,戴一顶圆顶呢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忽闪,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笑意,他没有跳舞,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我奇怪地看着他,旁边的师傅告诉我,他是个哑巴,哦!哑巴!

  这次的政治学习,厂革委会陈主任向大家兴奋地介绍,我们东区综合组终于来了一个下放学生,是个初中生。当晚,这个当兵转业的革委会主任拿了几份文件让我带大家学习。我不懂,哑巴没有看文件,但他都却分明从我的口型中明白了每一个字。

  工作是十分辛苦的,我每天要抡起和我差不多高的铁锹从大汽车上将散装的煤御下,然后再卖出去,一天下来,嘴里吐的痰都是黑的。但我为自己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工人阶级而高兴,虽然苦累,但却开心着。

  一天,陈主任对我说,小妹呐,我看你别卖煤了,去到油漆组学漆匠吧,女孩子做漆匠轻松点。好啊!陈主任带我到油漆组,老师傅曹老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我,陈主任唤过哑吧,用手比划着告诉他,我将和他学徒。

  哑巴雀跃发出的欢呼是我始料不及的,他穿着一套发白的蓝工作服,十分干净。当天,就把我领到一户人家去漆家具了。他利落地用砂纸将家具打了几遍,然后用桐油调石膏粉刮灰,不知怎么,桐油的气味让我十分倒胃,早上吃的早点全都吐了出来。他关切地拍我的背部,让我坐下,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在耳边,做了一个闭目休息的姿式。我痛苦地喘息着,再对他看,他居然用两个手掌插在耳边作猪状叫。

  每天,师傅背着工具包,我跟在他身后,默默地工作着。一天休息时,他从工作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上用漂亮的仿宋体写着,北京,国务院周恩来总理收,下面署名是安徽省安庆市东区综合组朱绍良。展开信笺,竟然是他在新闻纪录片中看见**的言行举止甚为不满,认为她不是当兵的出身,竟然穿着军装等等,吓我一跳。

  我和他进行了一次笔纸上的交流,谁知,这个该死哑巴,第二天竟然在信封上贴了一张8分邮票,将信丢到墨子巷邮局门前的邮筒了。

  嘻嘻,当然是安然无恙。

  一天,哑巴在油漆组为我扛来一块銜牌,他要我从写字到油漆一人完成。当漆工也有三个月了,我写的銜牌是安庆市标准件厂的,第一次写仿宋体,我的水平端得不好,哑巴一笔一笔纠正过,然后蹲在旁边看我精雕细磨,他突然十分调皮地对我比划着,唉!我可惜是个哑巴,要不,我要娶你的,这个死哑巴!

  第二天上班时,他带来了一个白面书生,举止投足甚是儒雅,他神秘地把我拉到一边,用两个拇指并在一起,然后相互勾了勾,“交个朋友”。他的唇形告诉了我。我十分恼怒地用脚狠狠踹了他一脚,他顿时黯然了,面红耳赤地将那个男生带走了。

  时间真的好快,我出师了,哑巴高兴地把陈主任喊来向他展示我的作品,一个劲夸奖着。陈主任十分严肃地拍着哑巴肩膀,告诉他,明天我将和另外几个回城知青到港机厂去学电焊工了。

  哑巴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的眼圈红了,他用手势告诉我,和年轻人在一起工作非常快乐的。很快,他眨着眼睛,笑了,竖起大拇指,好!好!他无声地说。

  我告别了轻工,转入到重工,工资加了几块钱;我告别了位于老韦家巷的油漆门市部,告别了哑巴师傅,但心中对他的聪慧总是不忘;从此,我们只能在天天晚上的政治学习会上见面了。那时,我读报,而他,则是聋子耳朵摆设,永远微笑地望着我。

  两年后,哑巴师傅和四川一个漂亮的哑女成家,调到成都工作去了。

  我到机关工作后,老同志们都说我不爱多讲话,我自己也知道,有时讲话常常是辞不达意。偶尔,我会说:嗨,谁让我碰到了第一个师傅是哑巴哩!

  哦,师傅,你在他乡还好吗?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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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哑巴 师傅 鲁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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