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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老上海的早餐

作者:李洋   发表于:
浏览:46次    字数:3203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2篇,  月稿:0

  上海的早餐非常丰富,有上海本帮的早餐,有外地特色的早餐。早晨走在街巷里,常常会遇见排着长长的买早餐的队伍,遇见手持早餐边走边吃的年轻人,遇见拎着一包早餐回家的老人。

  我曾经住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建设的工人新村,那里的街巷烟火气浓郁。每天早晨仿佛是一次早餐食品专场展销会,上海的生煎、山东的煎饼、云南的外婆饼、苏州的米糕、山西的馒头、天津的包子、河南的拉面、福建的馄饨,铺店与摊位一家挨着一家,店主摊主埋头忙碌,做这一早晨的生意。偶尔也听到吆喝声“早饭吃伐”,嗲嗲的吴侬软语生怕吓着顾客,那声音没有北京小贩的吆喝声韵味悠长。

  街巷深处还有一家老上海早餐店,门前早早地就有人排起长队,这里有令人难忘的老上海早餐“四大金刚”:豆浆、油条、烧饼、粢饭团(糕)。“四大金刚”可以独食,也可以相互搭配食用,是老上海最受欢迎的早餐。

  豆浆因其百搭在“四大金刚”中排名第一。黄豆用清水浸泡,泡至八成饱满为佳。泡黄豆时间长短,随季节天气冷暖变化而不同。夏天黄豆浸泡时间需要用3至4小时,而冬天寒冷黄豆浸泡时间需要15小时上下,春秋天黄豆浸泡时间介于夏冬两季之间有8至10小时即可。泡好的黄豆上磨,磨好的豆浆过滤除去豆渣,把浆水上锅煮到滚开。磨黄豆非常辛苦,往往下半夜就要起床,天亮前要磨好豆、过掉渣、煮好浆。

  早餐的豆浆有咸浆或甜浆。若是要喝甜浆,在碗里放上少许白糖,用长柄勺子舀一勺滚开的豆浆冲在碗里,白糖很快融化在豆浆里,甜甜的带着清香。若是要喝咸浆,在碗里放上紫菜干、虾皮干、生抽酱油、切碎的香菜、掰成小段的油条,用长柄勺舀一勺滚开的豆浆冲进碗里,把配料冲起翻腾起旋,瞬间豆浆混合着配料,而豆浆一滴也不会溅到碗的外面,紫菜干在豆浆里迅速膨胀伸展。往碗里冲豆浆能达到此等境界必是做豆浆的老伙计,人们常说熟能生巧,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老上海人曾经喜欢端着钢精锅把豆浆买回家喝,偶尔也有用别的盛器或瓶子打豆浆的。作家张爱玲在她的散文里说,解放前她在上海时买豆浆就用牛奶瓶装过,对喝豆浆印象深刻,以致多年后文章中还提起。近年来买豆浆打包非常方便携带,有食品级塑料袋。在冬天寒冷的早晨,我常常会买一包塑料袋装的热豆浆焐手。现时上海的一些连锁餐饮店里有了豆浆,许多单位食堂早餐有了豆浆,豆浆从路边摊发扬光大登堂入室。如今豆浆又有了新的身份——补钙佳品,也许这就是豆浆经久不衰的原因吧。

  油条因常常搭豆浆吃,又被吃货们称为豆浆伴侣。油条在全国各地有不同的叫法,山西称为“麻叶”、东北华北称为“馃子”、安徽称为“油果子”、广州称为“油炸鬼”,我感觉最亲切的还是叫油条,因为在我的家乡也叫作油条。做油条的面提前一晚就要开始准备,用酵母与面粉加水揉和,发酵至一定程度后,再加入适量的纯碱、食盐再揉和备用,此时距天亮开门营业已经不远了。

  到了早晨把油锅烧开,将发好的面切成厚1厘米,长10厘米的条状,用两条上下叠好,再使用筷状的窄木条沿长度方向在中间压出凹槽,拎着两头旋转后迅速拉长,立即投入滚开的油锅里,一眨眼的功夫一股蒸汽随着油锅的热浪上窜,象起了一阵薄薄的雾,转瞬又消失了。用一双加长的“筷子”快速翻动油锅里的油条,油条已经变得长而粗呈金黄色,夹起来放在铁丝做成的筐子里冷却滴油。若有人喜欢吃老油条,可以向师傅提出要求,把要买的几根油条在油锅里多炸一会。早餐店里有时也会专炸老油条,用于做粢饭团。

  老上海早餐的“四大金刚”中粢饭团用糯米饭制作,先将糯米浸泡至质软,用手指能将米轻松地碾碎,再上蒸锅蒸,蒸熟的糯米饭待用。将一块大小适中的纱布用清水浸湿平铺在案板上,把适量糯米饭放在纱布上,将米饭铺平再在其上放上肉松、熟的咸蛋黄等配料,接着将糯米饭收拢包住铺上的配料,配料被糯米饭包得严实没有一丝一毫露在外面,再象包包子一样收拢纱布,随后用力挤压用纱布包着的糯米饭,一只粢饭团就成了。

  若是要吃粢饭糕那做法又大不相同。做粢饭糕用的是粳米下锅煮饭,宜适量多放些水使米饭软粘。烧好的米饭放在一只平底方盘里,在方盘底刷上少许食用油,铺上米饭压实摊平,再在上面刷上少许食用油防粘,盖上纱布待冷却。粢饭糕冷却后,用刀划成大小均匀的长方形饭块。把长方形饭块放入烧开的油锅炸,多数时候与油条在同一口油锅里。油温要高,炸出来就成了我们所说的粢饭糕,成金黄色外脆里嫩。炸粢饭糕油温低了,达不到外脆里嫩的效果,油温太高了容易表面炸焦。油温高低及油炸时间长短,其中技巧全由师傅掌控。熟练的师傅不用计时,也不用测温,全凭火眼金睛观察。

  烧饼炉子往往在早餐店门口摆着,烧饼的香味从店里向街巷里飘散。做烧饼的面发好,做成长形鞋垫状饼坯,或做成圆圆的饼坯。长的是咸烧饼,圆的是甜烧饼。有时候烧饼中有馅料,馅料常用红豆沙。用筷子方头一端在包馅的烧饼坯上均匀地压上几条浅浅的印子,烧饼进炉前还要在上面洒上一些芝麻刷上油,有的咸大饼坯上洒少许碎葱。

  做烧饼的师傅手上沾点凉水,右手托起一只烧饼坯,左手按在烧饼炉边上。只见师傅一哈腰,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烧饼牢牢地贴在炉腔的内壁上。约几分钟辰光烧饼的香味从炉腔里向上喷出,芝麻噼啪噼啪地炸响,那烧饼也开始由软变得酥脆,将焦未焦之际表层上生起一层薄薄的油膜,用一把长头铁钳从炉腔里将发黄的烧饼夹出来。

  圆烧饼中间瘪四周胀起,长烧饼两头翘中间鼓,进炉前用筷子压过的地方胀开来露出豆沙,热烫烫的烧饼整齐地站在炉子的边沿,不断地卖出去,又不断地满起来,周而复始。街巷里老上海早餐店做烧饼的是一位苏北大姐,嫁了上海的丈夫,里弄给她安排这份工作,她十分知足。她做的烧饼不仅香酥好吃,而且个大,一如她豪爽的性格,邻居们都喜欢买苏北大姐做的烧饼。

  那年暑假我从乡下老家来到上海住在姑妈家,早晨跟表哥去买早点。早餐店里必有“四大金刚”,表哥买了油条、烧饼、粢饭团。表哥拎着小蓝子,买完早点还要买菜,菜市场里蔬菜、肉类、禽类、鱼类应有尽有,有很多在乡下的菜市场从没有见过的鱼类、腌制品和罐头食品。表哥买的早点中没有买豆浆,因姑妈每天早上卖牛奶,特意留下几瓶牛奶。牛奶配油条吃起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喜,好似穿长衫的人打领带混搭风格。豆浆在乡下也是有的,豆腐作坊才能吃到,平时没人卖豆浆,童年的时候在乡下没有听说过豆浆当早餐。

  我童年时的早餐稀饭当家,馒头点心是极少的。馒头到春节时才有,我的家乡在江南水乡,家乡人以大米为主食,庄稼地里种的麦子也少。城里的早餐可以去买,乡下农村的早餐没处买,大人们天不亮就要起床生火做早饭,一日不生火就没饭吃。大人们要早早地把早饭做好下地干活,生产队是军事化管理,听哨音上工,听哨音收工,吃饭劳作是统一时间。劳动力人人都要下地干活,大队生产队的头头们盯着,若有想不劳而获的离挨批斗就不远了。

  到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天起床自己做早餐,我那时的早餐十分简单。有时候做早餐时,我将一碗剩粥倒在锅里,灶堂里升起大火,柴草塞多了火太旺,锅里的粥也会起锅巴。锅里粥贴着锅的边缘起一层薄薄的白色锅巴,薄如一张白纸,用筷子轻轻地夹起来送入口中,入口即化好吃极了。有时候用筷子夹起来,吹一下就向空中飞舞。筷子稍用些力,那薄如纸片的粥锅巴就碎了,什么也夹不到。与其说用筷子夹起来,不如说用筷子挑起来。

  记得有一年冬天早晨起来烧早饭,我把一碗剩饭倒在锅里,从水缸里舀一点水洒在冷饭上,灶堂里的火已经燃起。我到门口菜地里扒开厚厚的积雪,掐几根大蒜叶子,放在脸盆里清水中洗去灰尘,切碎洒在锅里与饭一起炒,顿时蒜叶的香味扑鼻而来。我迫不及待地把饭盛在碗里,狼吞虎咽地吃完,将碗丢在灶台上,背着书包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学堂走去,脚下发出嘎嘎的踏雪声。

  如今我生活在上海,他乡成了故乡。我喜欢老上海早餐的“四大金刚”,更难忘记我年少时的早餐。

  2023年11月22日于上海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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