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微白,寒风簌簌。昨天晚自习放学,教学楼阳台的连廊上浮光掠影,溜溜滑滑,同事赶忙提醒:“结冰了,小心滑倒。"脚踩在薄冰之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好似口嚼腌萝卜发出的脆响。冬季,年末岁尾,就这样日往月来。前些日子办公室有几个女同事还在炫耀秋天的衣裙,今冬,就这样如影随形、贴身靠近了。不是姗姗来迟,是如约而至、款款而来。
一年有四季,四时皆好景,的确如此。春有百花,夏飘香;秋有风霜,冬雨雪。春暖花开,桃红柳绿,大自然赠与我们无限遐思;杨柳晓岸,衣袂飘飘,有情人欲说还休慨叹春宵苦短、纵情恣意。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天涯何处是归途,望断来时路。山河万里,尽收眼底,锦绣芳华、一生何求。四季轮回,几多忧愁,本无相思,却是相思,还害相思。
四季轮回,周而复始。我不喜欢夏天,夏天蚊子多,嗡嗡嗡地让人心烦意乱。觉睡不好,饭也吃不好。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闲庭信步都不安神。再有天气一热,我手指喜欢长热毒,笔都握不好;脚上容易滥皮肤,走路很不舒服。医生开的药也是治标不治本,用就好几天,不用又犯,反反复复,年年如此,特心烦,所以我有点记恨夏天。不喜欢夏天的热带给我身体的不安宁。还有夏天一到,现在到处都是空调,我对空调很敏感,空调屋里时间呆长一些就经常打喷嚏,一打二三十个,搞得人头晕眼花,鼻涕眼泪一把涮,“垂头丧气”,狼狈不堪,惹得妻儿老小都生厌。所以我不喜欢夏天,不喜欢夏天懒在空调屋里带给我身体上的不适与家人的唠叨、埋怨声。
夏天是个分手的季节,也是令人伤心欲绝的季节,那年那月的那个夏季我们都毕业了。文静的你来到我的宿舍,本以为是现代校园爱情剧本的翻转,没想到是毫无悬念的彻头彻尾的残忍现实。“我走了,你不用再来找我了。"风一样温柔的声音在这个夏季显得格外炸裂,就这样永远地飘荡在那走了无数遍的林荫校道。没有衣袖可挥,没有眼泪可流,没有折柳相送,更没有商量的余地,掷地有声、毅然决然。理智的我们直面惨淡的人生,各自默默地收拾着行李奔向迷茫的广阔天地。我带着丁香一样的忧伤,噙着热泪,骑着单车驰骋在崎岖不平的县道上,梧桐声声叶,叶叶伤我心。热浪扑在脸上,面红耳赤,身上早已经汗流浃背,我却满不在乎。我拼尽全力骑行,骑行在热浪滚滚的夏季,骑行在这正午时分的夏季。我们都知道,二十岁这颗潮湿的心必定要接受夏季的洗礼,接受夏季的挑战。是这个夏季的滂沱大雨;是这个夏季的山崩地裂;是这个夏季的自作多情。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草木人生,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多年之后,我居然取了一位姓夏的妙龄女子为妻,温柔善良,难说一见钟情,却也”门当户对”。姻缘劫难,注定在“夏”。
若干年前的某年某月,故事依然发生在夏天。那是南方的夏天,深圳的夏天,红豆的夏天,莲花山公园的紫荆花漫山遍野、动感全城。想到三教九流的陋室之人还有机会游览祖国改革开改的前沿阵地,我心花怒放、神采飞扬。想到这个夏季,应该是浪漫的,应该是值得的,然而夏季终究是遗憾的、可悲的。从同学那里好不容易得到关于你在深圳的消息,马不停蹄从天门飞奔而来,顺着地图线路摸索,本想来个喜从天降,意外大爆炸。不曾想,电话的另一头响着:“放暑假,我回到了天门。…"听闻远方有你,我化风行万里,爬山涉水,终究是缘分不够。这个夏季是冰冷的、雾霾的、是令人咒怨的、窒息的。凯旋门的自助餐,大梅沙的海浪,中英街的眺望,世界之窗的美景,此时此刻,索然无味,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人间本没有亏欠与思念,痴情的人多了,便生出了红豆。
所以我十分讨厌夏天。但我很少在妻子面前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因为她姓夏。怕她忌讳,生疑,郁郁寡欢。毕竟一日夫妻,百世姻缘。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生不容易,且行且珍惜。谁的人生不年少,谁的青春不迷茫。过去的让她随风去,拥有当下才可贵。
也许我应该感谢夏天,感谢火一般的青春热情;感谢夏天给我太多回忆;感谢夏天让我成长,让我慢慢成熟。在这天寒地冻的冬季,向夏天,追风一样的青春与你;在这相依相偎的冬季,向夏天,说声真的好爱你!在这枯叶调零的冬季,向夏天,说些有温度的话,暖暖彼此的心房。
202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