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四毛一戴:断章 (二)

作者:董天宝   发表于:
浏览:52次    字数:7974  电脑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6篇,  月稿:0

  051

  五岁时,母亲带我合拍了一张“亲子”照。布帘、伸缩的炮筒子、刺眼的灯、三年自然灾害的日子、赤贫的孩子、显而易见的营养不良全都摄进了这张黑白照。长大后出门时我将它藏在钱包里带着它,因为有母亲在身边。从浙西到高原的二千多公里千山万水中,我取出它端详细看。到了该忙碌时,小心翼翼再藏好它。

  时过境迁。无论是作为幻觉还是历史,这张黑白照已变成我的玻璃。我从台阶上攀爬时已显得十分脆弱,赤手而抚摸这块磨损的玻璃。

  052

  天边端坐的少女,只有八月十五,她不被弃、窒息,又不绝望地生长。她通过人们的凝望获得呼吸,深夜自处的快乐像一面明亮的镜子照亮我的脸。

  我看到的是少女的四肢及子宫,那是会恸哭的鱼呀。

  053

  父亲离世之前,老人们让我靠住他,意思是会保护子孙。父亲断气之后,撇下一堆屎,老人们说是金是银。我把它撒在屋后的花丛泥土下。后来的许多个日子,那一堆金银慢慢的肥沃着屋后的花丛,对着春天盛开不衰。不再让我读得懂花开时的奇异语言。夜间,我也时常看到父亲立于花丛,透过砖墙呆望着西山之顶的月亮。我也不断地梦见花朵摇拽,缠绕着我的耳朵低语,春天流逝,他溘然长逝。

  现在我才明白。那或非梦境。是他与大自然及花朵交流的肇始。那是他为了死亡做了惊心动魄的编排。

  054

  诗性是物中最本质的东西。我不可避免地与它相遇,它却给了我哀伤,一如每个人都收藏着没有任何指向的、超越功利的哀伤。

  055

  须江阁被建筑在江边:“阁楼”作为标志它被安置在词语中,又被刻上碑文;作为形象筹码它被人记住,又归于遗忘;作为隐喻它又会出现我的梦里,曾一度地进行剖析想获得对它的解释;作为“意义的道具” 我想使它匹配李煜心中的一江春水,有时,又想使它成为刘皇叔与曹孟德间似是而非的棋局。它由砖块、木头、篆刻、油漆、回忆、风蚀等元素构成:有了此类的“重建” 有时会遭遇“实体” 的抵制,而对它的设立已几乎是快乐与创造的本源。但很难,它对“观看者”的依附几乎是一种状如江水中的雾气。

  056

  所谓生死,不过是张白纸而已。所谓留院观察,不过是医者善意的谎言。心是病根的一来源,心病的治疗,也是生死的一部分。

  057

  当寒月高挂,它在树悄原本的位置既没有空缺也没有挪动。那个位置在生话中被定义为情妇。

  058

  心不死漫延谁能自知父母心。

  血泪无辜犹如古来的泉水涌。

  059

  奶奶逝世前的最后一夜只有我睡在她的身旁,她告诉我,一辈子最让她难忘的声音是,一九四六年全村人躲藏在山林中,呼吸衰竭到像一个个泄了气皮球。蛤蟆似的潜伏,哪怕一束光线、一粒微砂、一声咳嗽都能刺穿它。爷爷泄气破裂时身上的七个孔,发出细而动听的“嗖、

  嗖”声。

  春末的荒凉田野塞满了这样的“嗖、嗖” 声。那是一段唯有一条鱼跃出的死亡河面。

  060

  这个时代已经割裂的是‘“唱”和“听”,两者之间,只有听,还依然需要一颗仁心。

  061

  造房造出了经验,炒房更炒出了甜头,却不顾天地伤心常托孤。经验与情绪全弥漫至每一物之上,却不知泰岳悬于一线、大化沦于一叶的幻灭意识和崩断感。

  是谁在托?又是受谁之托?时代到了人神两立之境。

  062

  天上的星宿,各各有着自己的星级

  地下的麻雀,同是灰色,彼此却相互觅食

  一碗淡水,你盛一瓢羹,我盛一瓢羹

  这恒久的隔阂映照,赤裸裸地降下露水

  麻雀缓缓飞动,树干的驿站,供出了汗水。

  谁能说出露水和汗水是同一味道么?谁侵蚀了骨头

  却收获永垂不朽,麻雀不可能拥有纲领

  命运劳碌,背负星宿面对泥泞,好坏是一生

  南北来回飞,它复制了沿途所有的景物

  星系专制的性格支配命运,露水一滴。当汗滴禾下土

  大地飘香,星光开始收拾了羽毛的碎片。

  063

  我视虚写为自我否定,我视写实为物我如一。

  064

  砍了法国梧桐,月桂和樟树在街头轮流栽种,是一种权力的交换。两种树也栽入了我的语言中。我说出它们,也算是对语言权力的一种轮番攻击。

  065

  上山的路上,从路边横生出一苦楝树枝,我摘了一颗,剥皮后发现那是原来的我。

  066

  真的老了,左眼常有泪水溢出,指尖棉线总也穿不过星际黑洞般巨大的针眼。我败给一滴泪花及一根棉线的日子越来越多。

  突然明白,泪花、棉线、针眼、黑洞中都溢满了相等的佛性,我在选择中耗去一生。暮然回首,今生今世我是刽子手还是冤魂一个?是教徒还是鸭子?是牛粪还是双塔?最终都会排水沟里悄悄地流尽。谁的日子?不被窥视中独自一人如坐针毡。我无法言说的字字珠玑,如雪从天而降。

  067

  其实,整个江山只有勤俭村在我的心目中,谈的上是形而上学中的地方,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它在细小的尘埃中都藏进了时间的摩天轮。一个尤物的结构总会逆反物性而无限契合诗性的结构。只有处于这样的结构中,诗性的创造才能真正上升到哲学的高度。

  068

  我用尽语言将一个铁路“老村”掏出来,总会还给将来。我是铁路“老村”第一个超验介入之人,给历史一个物象的本质还原。

  069

  我的手指在微信圈内茫然搅动

  发现中年之后的朋友习惯

  一具身体安静

  在劳燕分飞的城市

  像在被遗忘的爱情角落里空室以待

  只有我,夜深人静写下几句总源于

  不知寄给谁的古老冲动

  在余烬的唇上翕动的词语

  正是我不甘陷于永默的帮凶

  070

  所谓每个人的审美角度不同,真正有审美经验的人不是挑剔而是看创造物是否对你有所挑衅。

  071

  书写历史的后人不一定客观评价,但都自以为拥有其神圣的属性。

  072

  我最担心的是一个被过度滤净的孩子,最放心的正是将本身混迹于混乱世界的孩子。人生的成长过程,如果没有鲜血与眼泪的介入,我想,“人”这种动物是很难深深觉醒的。

  073

  判断一个时代的好与坏,首先看它是否展露出庸俗,庸俗才是孕育邪恶之源。它能毁掉一些人,甚至一代人。当时代进入到庸俗,人的心灵是半闭的,生活是半梦半醒的。当你到了痛苦地醒着之时,才是时代走进了邪恶之中。庸俗传递给你的不过是个平面,而邪恶传递给你的是个有刺有毒的多面体。

  074

  八十年代,我写了诗歌《误入角色》,它不来自立场而来自直觉。它也不来自故事而来自视觉。误入角色对我意味着一条虫子误入鸟嘴。借弗雷格所说的每个断言背后都有一种假定。

  现在,假定我是一条毛毛虫,假定这个世界存在无穷无尽又展翅高飞的鸟儿。

  075

  一个令人焦虑的时代,要看你焦虑的焦点和方式对不对。真正该焦虑的是对奢求与集体保持一致性的焦虑。所谓的正能量也就是好的东西,它一定是在小范围的的严厉限制下产生的。一群人的小范围,一个家庭的小范围,兄弟姐妹间的小范围,这些都是后世的无限根基。就象鱼在第一次跃出水面时并无自我,只是作为一个符号在语言中被掏空、被击碎,只有被诗性的力量重塑成形并再次跃出水时,它才有自我,它才是活的。

  076

  黛玉葬花已达花意。而我不行,梨花谢了,我只能借助我的心,我的嘴,我的笔,我的语言在漫长又痛苦的人生里,日复一日地将自己捆绑。

  077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唯有一次用柳条重重的抽打过我。那一夜我逃窜到学校睡在课桌上,母亲叫来老师,就立于教室的窗外哭诉。我冲出黑暗回到她的柳条之下。当年挥柳条的手如今老去。许多时刻想回到她的鞭挞之下。抽去我的声色大马、日渐虚无,抽断幻我万千,抽出病中丝线。世上的每一个母亲包括母马,都有权置我于鞭挞之下。让我回到每一个铅字的鞭挞之下。回到世间所有对我有千杯万盏的树枝的鞭挞之下。

  078

  时代已把我们推到了一种罕见的风口浪尖之上:心之所以太累,是因为存在相互割裂的、话不投机的对话体系。房子、车子、票子、各个面子、各种阶层:各说各的。各有话语谱系。离异容易,良缘难结。各有各的英雄活法。各自默默坚持其宁缺毋滥的话语权。无人低下头来潜心倾听他者。

  共同之处只剩下:疾病与药片、钱币与稀粥。

  079

  一枝法国梧桐的新枝伸进阳台的窗口来对着我笑。百年之忧也伸长在这枝干上垂挂。整个春天这一秒也伸向这扇窗口弹出它心中最美的音符。此一伸,如此迅疾又如此完美,状如我头顶的青天。看见一树新籽的排列是:我内心的瞳孔、耳朵中的瞳孔、鼻翼中的瞳孔、指尖上的瞳孔、眼眶中的瞳孔最后目睹。

  080

  一首好诗的内部空间里容不下舞台上“哭街”似的无病呻吟的东西,进入人心的东西才是它所应该建设的东西。

  081

  辛波斯卡的诗歌中常出现“荒谬”二字。当一个诗人感觉到荒谬,一定是某种启示像“残留的圣物”正在来临。

  082

  王均瑶的财富创造,不过是为前世负债的偿债,依据冤有头债有主就是专职的司机前生借钱给他的,而他的英年早逝足以证明已还清了举债的数目。

  只剩下我和所述说的鱼依旧是名副其实的债权人。

  083

  货场里,每天都有火车皮运来的重物。龙门吊抓斗装着成吨的货物悬在一根钢丝绳线上。我视其为世界的末日,这个世界就像那些重物在空中悬着,钢丝绳就是一根棉线。可上帝说:末日早来过了。原来诗人们从不左顾右盼,他们仍豪饮如故,豪情万丈:没有比这更好的状态了,他们就爱分享货物的焦虑和绳子的紧张。

  084

  三月的春天拂绿大地。仅仅“被习惯”的春天都是美丽的。

  人们觉得它美丽,是因为“生者在场”。而我看到的不再是春天,而是重蹈父亲死亡经验中冲不出的符码。是死者分享了我的观察、记忆、对立和言说。

  085

  宣传是政治的最高形式,也是政治最有力(和最有破坏力的)的形式。在它面前,所受者的主要反应是“顺从”,所以当李文亮如猫似的声音传出来时,水中的鱼会跳跃。而这种形态转换为行动比如真正的黑猫扑过来时,所受者(李)会激发出最大的身体潜能迫使(沉默)。在世人这里,梨花是白的,“白”的有声,这声音足以让人惊恐万状。“白”也是一种教诲,在压迫着人的喘息。人类一切最难以精确传递的内心声音往往要以最极端的声音形态(哭声)来表达;而“谛听”则成了净化人心最直接的手段。声音呈现,谣言障碍立即确立训诫。但同时今天的事实是,能发出“声音”的,乃人类最大的勇气和牺牲之一,为了让识破的真实能以声音的形态传播,永远不要把“你躬亲的”当成“你不知的”。

  086

  李文亮在离开人世的刹那,犹如在我的心中梨花落泥。就在这刹,谣言结构并未因此而改变——我在这个国度内部:困于某种战栗之中静观其变,我观察到的,“沉默寡言”不过是一张张人脸的素描。

  087

  蝙蝠因苦于不像人类长有两条腿。它不舍昼夜地藏于洞中只是出于对人类的恐惧。

  088

  人类杀蝙蝠。人类吃蝙蝠。蝙蝠戏黄昏。蝙蝠戏人类。双双的死穴与戏弄的游戏在时间中抗衡着,让蝙蝠在锅盆中一跃而起。形式主义在一无所为的严厉中赋予我们以最深的慰籍。

  089

  我未触碰到它的这颗心之时,或许它正在某条神异的河水中游动?它摆动着哀伤而褐色的掌与唇,是否也曾惊恐于与我的长别离?其实,我动与不动的哀伤远大于它。

  090

  两座伪天堂,为何一生偏执于我内心并藏在我的体内。王阳明固执于身体和万物,我固执的两座伪天堂却是童年和泪水。

  091

  过年,一人与多人互为一。我一人在其间,不过是坐等鱼来刺破的水面,或是终将被爆竹之声洞穿的音障。只是我用一生语言的表达却未能唤醒自己:即我多年来一直不曾也已经没有心力达成以二为一。

  092

  “少女”权属于女人之列,但两者是有极大区别的。“少女”是一种无肢体的动物,而女人却是头上长角身长棘的肢体动物。另一面,“少女”是一种靠想象力即兴生成的短暂的动物,而女人是一种以现实实用性熟虑生成的长远的动物。在我的词语中,少女已是一个完全不能被我有效使用的名词了。

  093

  镜子是最好的判决。

  我在它的里面注视自己——如同白发之效用。我们用白发维系了一个与岁月一模一样的“

  东西”,并将它命名为生活。

  094

  我的替身已开出花朵。我的替身在户外游走。我的替身在菜市门口蹲下佝偻的脊骨;我的替身是这些佝偻着脊骨的老人扯下的黄叶;我的替身正是被褪下的黄叶本身;甚至它连黄叶都不是,只是地上湿漉漉而静穆的空。我的替身伫立花前,看着枝干的花朵。我的替身其实已站在枝头,随时准备扑入树下赏花人的怀中哭泣。我的替身时时以花的形状在人间盛开——

  095

  一种文化被炒得沸沸扬扬。只不过是茶,所求者无非一杯沸水。倘自为沸水,所求者无非茶之深味。日常际遇,如有非常,都不过是魔、佛二性如茶水在怀中的交织。魔性与佛性如不是时时交织,我们的生活便会失真。日日所见,所遇、所感、所思之种种,其至妙不足与外人道,其言存难尽于百一。茶叶漂浮,如鱼出水,此水亦为沸水。惟寄此喻,实为缓饮。杯中不尽,此心伏虎,此喻长存。

  096

  从小到大,谁没有被父母的一双大手牵过。掌心、温度的血、一路上的风景、历代人同样的延续、懵懂的孩提、多病的时期全都离不开这双大手。独立行走时我脱离了它,却脱离不了他们的注视。从家到学校的百米之遥砂石路上,我在风雨中想起过那双手。

  时至今日,无论是已成幻觉还是作为从前,这双手早已成为我的知觉。我每次攀缘之时也是靠这双手,握住或搀扶那双粗糙的大手。

  097

  假设雪松是自在的,看那蓊绿,仿佛是阻隔我与它的一道屏障。假设这就是界限,是抗议的理由,我与雪松成了盲者各站一边。

  这种“假设”等同于它的蓊绿,只在屏上观。

  098

  打开休息室。床头冒出腥气。是皇后不贞节的肢体被埋在桂花树下冒出的那股腥气。一整天,场地不见一个皇后走过。皇后也因人而适,有几次我行走在场地会想起自己还有多少剩余价值。

  099

  沉默是面对一个匪夷所思的时代而令其生活保持风平浪静的最好途径。

  100

  当代文学中的写诗之人远大于读诗之人。它几乎让人难以读到有如箴言、密咒的诗篇,多的是滥情谣曲。我怀念萨福、迪金森、威廉•布莱克或者古诗十九首、俳句的作者,读他们,总是让人一次次在写实的真理层面觉悟到什么是诗。

  101

  三月的春天拂绿大地。仅仅“被习惯”的春天都是美丽的。

  人们觉得它美丽,是因为“生者在场”。而我看到的不再是春天,而是重蹈父亲死亡经验中冲不出的符码。是死者分享了我的观察、记忆、对立和言说。

  102

  发现二根阴毛变白的今年,开始恐惧起“春天”。我小心翼翼地活着,像腿缝间冰丝包裹的独角兽。这无非是说,一个原本看不见“自我”的词醒来了,他几乎在同时发现了另一个词(春天)“新的意义”。可是,这种不可遏止的惊惧,这种清澈无比的“畏”到底来自何处呢?

  103

  我未触碰到它的这颗心之时,或许它正在某条神异的河水中游动?它摆动着哀伤而褐色的掌与唇,是否也曾惊恐于与我的长别离?其实,我动与不动的哀伤远大于它。

  104

  两座伪天堂,为何一生偏执于我内心并藏在我的体内。王阳明固执于身体和万物,我固执的两座伪天堂却是童年和泪水。

  105

  肖邦弹奏,别以为琴被弹奏。其实,肖邦被弹奏。谁在弹奏他?一如诗人写诗,又是被何物所弹奏?这都是诗与音乐本身最残忍的一个秘密。

  106

  十年前想,等孩子上了大学再说。想着想着,孩子大学毕业不回来了。想着想着,就有了新的想法,等孩子工作安定了再说。想着想着,眼前的孩子长大了,到了该谈婚论嫁购房了。想着想着,头发白了眉毛长了自己老了。当年遥想的再说之愿,已经远去。当年的美好成了今天的固守。

  107

  沉默是面对一个匪夷所思的时代而令其生活保持风平浪静的最好途径。

  108

  回头去想八十年代应运而生来的诗社来说,那只是一小段过程,谈不上历史。历史是一个空洞的黑洞,它只代表群体的整体的美学——一个作品被人谈论而姓氏被人忽略的群体。八十年代,人们谈论一群朦胧诗人的名字,而我们却找不到他们中的某一首诗取代他们的名字。我们知道北岛、舒婷、海子,但我们不知道世界名著的书架上哪一篇名著的作者是他们。而今天,在无数建立起个人传统诗人满天飞的时代,读他们的诗,毫无意义。回首八十年代诗社,还有谁一如既往的充当写作的诗人?透过诗社看社会具体的文本,还有谁的写作又是自觉地摆脱与那些诗歌神坛群体的联系?

  狮子总是独来独往的,只有狼群才成群队。

  109

  旧时看见的梨花,至今我还清楚记得。那一树梨花在我内心的“扎根” ,是我多年来一直依赖于它层层剥开并倾诉之物。

  这同等于白天问夜晚:为什么所有人都爱白天,你,喜爱夜晚?是它凋谢之日带走了我,

  和我之后珍藏的它,在向一块孤独地靠扰?它作为事物在我内心的扎根,成为我的“延时性”

  也正是诗性的根源。像在灯下被拉长的影子,“长出去的部分”即是诗性。

  110

  当代文学中的写诗之人远大于读诗之人。它几乎让人难以读到有如箴言、密咒的诗篇,多的是滥情谣曲。我怀念萨福、迪金森、威廉•布莱克或者古诗十九首、俳句的作者,读他们,总是让人一次次在写实的真理层面觉悟到什么是诗。

  111

  我曾经登上城市高楼的顶端,遥望西边的山峦,想象秃鹫在山峦上飞着,山岗苍绿,山的那边是否藏着一座天葬台。是否还能让我听得见斧凿声。

  112

  在夜里睡觉,常常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大脑充满了幻觉,才知道那些都是自己的耳闻目睹。所睹折磨着眼晴;所闻折磨着耳朵;所尝折磨着舌头。一直以来我都无法描述出这种折磨——我一直睡在某种“禁区”的夜里。

  113

  家的假相呵护着我的身影。假相的家呵护着我的身影。如果我走出家门,我眼中的世界会不会更干净些?

  114

  残缺,知足而乐。

  以其“知足” 养道德之美,以其“自足” 成不缺之相,以其“独足”

  证初心不忘。

  115

  我从不喝酒。但可以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过是喝醉而已。我如此不厌其烦地提及挺身而出,是为了唤醒年少的壮举。这不是泼皮辛辣至此:我可以为君关键时刻冲锋陷阵。一次又一次,再无造次之时,我便是河岸嫩如黄金的杨柳、像河堤一样面对百变之相而固若金汤。

  116

  西湖美,美在柳。西湖美,美在荷。湖水中有物搅动,它不想跃出水面。而跃出水面的荷,参差不齐。我心乱的根源与荷类同。我的语言之力不过如此:借他人的统摄之美提升语言之力,让荷撑伞遮蔽静水之物,或者逼迫静水之物破水而出。

  每次游走西湖,我很想看到,跃出水面的并非你我原本期待之物。

  117

  一只42年的军用杯子,被我摆在书架上。军用杯子是依旧的。而我是历史的。我是他的遗体。写作就须具备一种史学气质:把从小到大别人对我曾有的质疑与拷问在“我”心里集体苏醒过来一样。质疑和拷问都是语言的,也是语言史的,更是我心灵上的某种“辨认”。

  118

  钢琴要弹的好,须从放松自我这一面,十指连心直击蛙泳、拍球、揉面直击抵达挥手再见至有意义的另一面。还须上下贯通地轮回距离。从好心情、弹至痛不欲生。从放松第一、弹到身心合一、直至弹至完全忘我。

  119

  我们已经没有脸面大谈文明了。真正的文明只存在人类的巫性时代。那是一个人体的无限潜能已近通灵的时代,是一个不必为了种种臆造的理念而斗争的时代,是一个真正把对生存的肯定置于否定之上的时代。是一个尊重万物之神秘性并在青铜上表达出了这种神秘性的时代,也是一个把羞耻当作了一种良好品质的时代。

  120

  语言是即时的。脚步是历史的。而我们都是它的遗体。

  为官必须具有一种史学气质:像别人曾有的质疑与拷问在‘’ 我‘’ 身上集体苏醒过来一样。它是言行的,也是言行史的,归根结底都是心灵的。

【审核人:凌木千雪】

收藏   加好友   生成海报   分享
点赞(0)
打赏
Tags:
评论(0人参与,0条评论) 董天宝
0/0
  • 请先说点什么
    最新评论

    发布者资料

    热门文章

    美文欣赏

    查看更多美文欣赏
    首页
    栏目
    搜索
    会员
    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