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这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广为流传,妇孺皆知,人人皆唱。
其实,对家庭过去的事情,我知之甚少。自从小记事起,也曾经留意过一些现象,心底留存一串串的疑问,如何才能读懂母亲那被岁月煎熬的内心世界、走过那艰辛难忘的岁月轨迹……
我的母亲姐弟俩人,外祖父吴金香老实厚道庄稼人,家中独苗,其祖籍安徽最北边的宿州一个偏僻的乡村,1937年“七.七”事变,日本鬼子进入中国烧杀掳掠,一家人随难民一路讨荒跑反到了滁县沙河集,找到铁路边一个小村庄安顿下来,外祖父当了临时养路工人,以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外婆积劳成疾,患肝腹水病无钱医治不久病逝,时年30岁,那时母亲才10岁,舅舅5岁,每当忆起此事,母亲泣不成声,潸然泪下。
她说,那年,在铁路边遇到一位好心人给10块钱,买两件衣服,另借几块钱买木板钉一口棺材安葬的。一年后,外公以8块大洋将母亲卖给滁州全椒一位刘氏大户人家当丫鬟(旧社会受剥削阶级役使的女孩子)。
当时,刘氏家族在滁州全椒地域名气甚大,有权势,家中拥有一座庄园,上百亩田地和集镇上几十间商铺,家中雇有佣人、管账及教书先生等20多人,主人刘某于解放前夕病逝。母亲在刘家生活10多年,伺候太太、少爷、小姐的生活起居;解放后政府实行土改政策刘家衰落三丈,母亲从此离开刘家。母亲说,刘家几个孩子都是她亲自带大,上学读书,解放后参加革命工作,分别落户于北京、合肥等地。家中老大刘建林原就读北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曾留学日本,回国在北京当过翻译,以后调到哈尔滨文联工作;老三刘新龙原北京原轴承厂工作,1988年给我家来过两封信件,他问及母亲的情况,我也及时给予回信,让他有机会回安徽来家中做客,后杳无音信,因故多年失去联系;刘家最小弟弟乳名叫刘毛毛,原来在合肥某公司工作,其与我家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往来。母亲80多岁那几年,她时常怀旧刘家生活的一幕幕情景与片断,念叨刘家在当地鲜为人知的人性品德。
1952年,原滁州专区税务局干部金某租住刘家的房子,一个偶然的机会,母亲与金家人相识。当时,税务局有一条不成文规定:局长家庭可雇一名佣人,1953年母亲随金局长来到肥东,在他家当保姆,每月给发几块零花钱。那时,肥东隶属滁州专区管辖,我父亲在肥东县税务局,金局长做媒人撮合,那年父亲27岁,母亲23岁。
母亲铁路老工人的后代,家庭出身贫寒,从小生长宿州、滁州沙河集、全椒等地,父母相伴走到一起纯属一种缘分相遇。2002年中秋,老家农村的住房多年失修成危房,我把父母亲从老家农村接到县城生活,父亲是离休老干部,于2008年3月因患脑溢血病逝,享年84岁。母亲今年96岁,耄耋之年,独居生活。20多年前,她患有白内障眼疾,在安徽省立医院眼科做过手术,但随着年龄增大,年老体弱,视力越来越差,已经双目失明10多年,生活小事基本能够自理,但要靠别人把饭菜烧好、洗脸水等,端到固定位置,让她用双手去触摸感觉,平时不外出,整天呆在一个70平方房屋内活动,静静安享晚年。
听母亲讲1962年,她响应政府号召,携带我们姊妹三人下放来到农村,从此脱离城镇户口商品粮供应,这是她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家父在家庭排行老四,我们老家农村这一支系辈分小,村上不管大人或小孩都亲切称昵母亲“四姐”。时过境迁,岁月流逝。母亲来到肥东块美丽沃土生活70多年间。咋来到农村,对生产队锄地、割麦稻、插秧,播种等农活一窃不通,一切从头学起。一个外乡人,举目无亲,但她心灵手巧,在农村,母亲不但熟练学会干各种农活,还发挥她自己一技之长。那时,农村会裁缝手艺的人甚少,母亲年轻时学过裁缝手艺,对邻居、村庄上家庭小孩需要缝做小衣服,她有求必应,不收工钱,邻居家庭年轻主妇有的想学习缝纫,母亲手把手教会。
亲不亲娘家人,这是女人对娘家的一种殷切期盼。过去农家,大年初二是女人回娘家的日子,这种风俗社会上流传已久。母亲年轻时,不管遇至刮风下雨或冰天雪地,风雨无阻,每年都得抽空回“娘家”——蚌埠一趟,那边有她唯一的亲人(弟弟)。舅舅在蚌埠铁路分局工作,家中有四个小孩,六口人居住60平米小平房拥挤不堪,但是亲情不能用金钱物质去衡量、去割断分离。每次前行,她将我们托付邻居叔伯父们临时照管,两头牵挂操心重重。回到蚌埠娘家,姐弟俩有道不完的话题,来去匆匆,住上三五天又匆匆赶回来。那个年代,从老家徒步十几华里到桥头集或撮镇乘绿色火车皮,年复一年。
有一年春节,母亲从蚌埠归来,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轻轻地轻轻地落在房顶上,落在草地上,落在山峰上。一会儿,大地一片雪白,好象整个世界都是银白色的,闪闪发光。雪落在地上,那么纯洁,那么晶莹,真使人不忍心踩上去。傍晚时分,桥头集车站下车,远看一片白茫茫的大地望不到边,只见少许绿油油幼嫩芽麦苗刚出土露小头来,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找不到回家的路途,她踏着淹没脚面的大雪蹒跚地走到康集村路边商店,饥寒交加,央求一位老大娘家锅洞旁歇息一宿,次日凌晨乘冰冻回到家中。
娘家,是母亲情感交流幸福的港湾,难得一次亲人温馨的团聚与重逢。岁月流逝,母亲年老体弱,对亲人的思念情日渐淡薄,有时隔两三年才去一趟。屈指算来约有20多年头没有去蚌埠,逢春节用电话与舅舅那边取得联系,互祝健康平安。几年疫情中,蚌埠市启动旧城拆迁改造工程,舅舅原来居住的蚌埠铁路宏叶村被整体拆迁,舅舅、舅妈三年前永远离我们而去,至此,我母亲不知她的弟弟弟媳已离开人世间。
俗话说:“家有一老胜似金宝。”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父母健在时家才算最完整的家,若父母离开人世间,兄弟姐妹各奔东西。家父病逝之后享受离休干部待遇,政府给予其遗属补助,母亲生活安定,虽然上年纪小病增多胃口不好,但她生活有规律,每天食用两顿餐,身体其它部位无大碍,佝偻着身体,生活勤俭,养成早睡早起良好习惯,一辈子粗茶淡饭,无事在屋子内小转悠,听听小广播消磨打发时间,这几年年龄越来越大卧床时间较长,我和妹妹轮流伺候,帮助打扫卫生,理发,冬天晒被褥,购买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或蔬菜肉之类。母亲最爱吃红烧肉或炖猪蹄,一般每周烧一次,这是我向饭店师傅请教做的拿手一道菜。母亲离我的住处仅隔一条宽阔的马路,平时照看起来比较方便,忙里偷闲,经常抽空前去与她聊天,坐在床边听她讲那一幕幕过去的事情……
如今,我从工作岗位上退休7年多时间,一个小老人服伺老老人,这是家庭健康和谐的标志,悠哉游哉!今年春天,因受寒感冒去小诊所吊水,闲暇与一位女蔡医生聊天,她问及我家中老人情况,我说自己的母亲今年已96岁高龄,她说:“高寿,你这个年龄,每天还能喊着母亲,与她聊天,甚至拥在母亲身边撒娇,真是太幸福了,一定要好好善待老人啊!”我被她的一席话激动得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