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产队的打麦场与大块地一路之隔,位于付井街的北大门。紧靠南北老官道,穿街北行的人们须从打麦场边路过。
场边的几棵柳树上,悬挂着几幅醒目的:“麦场防火,人人有责”,“注意安全,责任重大”等防火宣传标语的大横幅。场边每隔十米远,摆放着盛满水的大缸。缸旁放有水瓢,水桶和脸盆。生产队防火安全员,胳膊上戴着红袖章,上写着:“防火安全员”,以示权威和责任。大队治安主任付连如不定时的检查工作。打麦场防火,成为麦收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我队打麦场是公社领导下乡,检查北部各大队“三夏”工作的必经之路。那时检查工作的人员,远的骑自行车,近的步行。特别是老书记张荣华每次走到这里,见到人们都很客气,会主动下自行车和人们打招呼,询问情况。就是见到小孩子也会问:“小朋友,你是哪院的?你父亲叫啥名字?”张书记没有官威官架,能与群众打成一片,是百姓真正的贴心人。
那时,上级检查工作,领导们都是亲力亲为。社员们也深刻地懂得场里的麦子,不但是国家的、集体的、更是自己的。所以,防火的意识早已深入人心。
在我们这里,去掉麦穗的麦杆,我们叫它麦秸莛子。是社员们盖新房,修旧房必不可少的主要材料,也可做草苫子。草苫子既可当睡觉的垫子,也是防雨的工具。因此,摔麦秸莛子就成了我生产队的一件大事。每年都要摔出一大部分,以备社员所需。
社员们来到场里,到处是一堆堆的麦秧子。这是后割的张窑地块的“内乡五号”麦子,麦秆长,更适合于盖房子,打草苫子。这天麦场的主要活是:摊晒麦秧,摔麦秸莛子。由于今年生产队统计出社员盖房,修房的多、麦秸莛子用量大,所以,摔麦秸莛子像是一场硬仗。
只见人们不用木杈,几个人围着一堆麦秧子,直接用手把成梱的麦秧携走,摊开,摊薄,摊的很有秩序,一排压着一排的摆放,只晒麦穗及以下尺把长的地方。有的围着麦秧堆,摆了一圈又一圈,一层压着一层。金灿灿,黄橙橙的麦圈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整个打麦场一片金黄,微风吹送着一阵阵的麦香,沁人心脾。空气中荡漾着滚滚热浪,更像是人们生产的热情。场里的麦秧摆晒完后,妇女们回家做饭,男子们在场边的树荫下休息,呆会,等着把麦秧再次翻晒。
这时树上的斑鸠:“咕咕~嘚嘚~”“咕咕~咕,”一声接一声的叫着,不远处椿树上的黄露鸟也唱起了:“嘎~嘎~哩溜哩……”的季节小调,劳累了半天的男人们,被自然界的歌声陶醉,听着听着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他们稍歇片刻后,便精神大振,起身翻晒一遍麦秧。过会,家家户户便有人送来可口的饭菜。有捞蛤蟆疙瘩,(是用红薯或高粱稀面块放进捞笊里,水滚时用手拍打着下入锅中,煮熟后盛入凉水盆内,捞出用蒜汁一拌,)有杂面饼子,凉拌黄瓜和菜瓜。出力后的饥肠辘辘,遇到可口的饭和时令鲜蔬,大家吃得那真叫一个痛快淋漓。
不远处井边的茶棚下,早已烧好了一大锅开水。有人从柳树上撇下一把细柳枝或从柳树身上割下一块老树皮,放进锅中,开水慢慢地变成了茶黄色。据说,柳树的枝叶和皮都能够增强机体的抗病能力,具有强壮身体,抗疲劳的作用;味苦,性寒,能清热解毒,消渴;柳树浑身是宝,又实用又经济,这是每年麦场里必不可少的消暑茶饮。吃过饭的男人们到这里,每人再饮上一碗,甘爽无比。
茶足饭饱后,麦穗也晒得正焦,人们纷纷拿着板凳,扛着木板,抬着门板,来到打麦场,支上摔麦秸莛的案子,身后留出三四米的地方,便于放摔好的麦秸莛子。
摔麦秸莛子,实行的包工制,按麦莛的斤重多少来计工分。质量要求,麦穗上的麦籽要摔的干净,麦秆上不能有麦护叶子。社员都到齐后,队长手一扬大声说:“都摔干净点,开始!”人们以家为单位,在自己的岗位上,双手抱起麦秆,一上一下地摔打着麦穗,顿时麦籽四溅,像雨点般哗哗啦啦地落下。麦秆摔在木板上的声音,像摧阵的战鼓,“咚咚咚,咚咚咚”几下,麦籽被摔的干干净净,再抓着麦梢把根部也摔几下,然后,朝地上的耙子上拉几下,把麦秆上的护叶子拉掉,一大把又光又亮的麦秸莛子就摔好了。这时的小孩们也不甘示弱,接过大人递过来的麦莛放好,再给大人递上他早已运来的麦秧。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午后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在麦场上,整个麦场就像个大蒸笼。人们干一会儿就热汗淋淋似水浇,个个都湿透了衣服。随着胳膊的一扬一落,头一抬一勾的架势,脸上,胳膊上的汗水纷纷地洒向麦场,落在地上能摔成八瓣。渴了,抓起地上盛水的罐子,缸子,像老牛喝水一样“咕咚,咕咚”地来上一饮子,那真叫喝得过瘾。
整个麦场上,听不见人们的喧闹声,只听到麦籽散落在场地上的哗啦声,和麦穗摔在木板上的咚咚声,大家你追我赶,干劲高涨,群情激奋,像打仗一样,奋力地战斗着。
由于包工计件,多摔就能多挣工分。大人们在明争暗赛,小孩们在麦场中来回穿梭着。他们忍着麦芒扎的刺痛;太阳火辣的暴晒;脚下缠腿的麦秧;反反复复把麦秧递给大人,把麦秸莛子摆放好。一刻都舍不得闲着。
傍晚时分,天空刮来了阵阵微风,太阳也不那么毒了,当天摔麦秸莛子的工作将接近了尾声。
稍作休息,便兵分两路。妇女们到缸前,把提前泡在缸里的麦秸莛子捞起,一次几根,开始拧绳。男人们则用女人们拧出的麦秸绳,把麦秸莛子一梱一梱的捆起。整个麦场,又恢复了摔麦秸莛子大战前的热闹和欢乐。
人们在说笑中把自家的麦秸莛子捆好后,开始过秤称斤数,记工分。会捆的捆的匀称,掂起一个称称斤重,直接数数有多少个,折成斤数,计算工分。不会捆的有大有小,就要全部过秤。
最后,凡是以前向生产队申报过需要盖房,修房和打草苫子的社员,根据需要数量的多少,直接把麦秸莛子拉走,剩余的垛起来,留作生产队备用。领到麦秸莛子的社员,满心欢喜,盼望已久的心愿有了着落。个个高高兴兴,把麦秸莛子拉回家去。
“大河没水,小河干;大河有水,小河满。”只有生产队搞好了,集体富裕了,社员们的生活才会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更比一年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