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摘抄

老家,和那棵山丁子树(三)

作者:墨羽鹰   发表于:
浏览:29次    字数:3764  手机原创
级别: 文学秀才   总稿:50篇,  月稿:0

  端午节, 阿军又回到老家,我们喝着茶,聊起老家,聊起往事,阿军感慨地说:从物质上讲,老屋就是个简陋破旧的房屋,是用木头石头土坯瓦草搭建起来的一个遮风避雨的场所,是人赖以生存繁衍生息的地方。从精神上讲,因为不同的人住在里面,就有了不同的意义。

  每个屋檐下都凝结着不同的血脉亲情,深深地烙着这个家族的烙印,是有别于其他家庭的不二名片。为什么我们那么怀念老屋?是因为老屋记录了在这里生活过的每个成员的喜怒哀乐,和每个成员之间的血缘亲情,就象电视,我们在意的不是电视机本身,而是其播放的精彩节目。

  人生的意义就在于生活酸甜苦辣的体验,这从生到死的年轮成为人生永远的印迹。即便是长大成人,成了家,离开了老屋另立门户,也深深地镌刻着这个家的烙印。

  阿军喝了一口茶,抬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沉默着。我知道,他的思绪又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

  大

  娘

  家

  大爷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去世的,撇下了大娘和五个孩子,最大的堂哥那年十八岁,下面还有四个堂姐。

  父亲经常对家族的亲人们说,大娘对这个家族最大的贡献,是她在大爷走后正值壮年的时候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含辛茹苦地一直把所有孩子抚养成人,其中的酸甜苦辣可想而知。

  大爷作为祖母家的长子,早早就过继给了没有子嗣的叔祖父家。过继是旧社会里的一种普遍现象,儿子多的人家,把其中一个儿子送给没有子嗣的近族人家,养老送终,接续香火,同时可以为自己的家庭减轻负担,可以说是两全其美。这也是旧社会那些穷苦人家相互搀扶着来维持生计的谋生手段。因为有了这个连结,往往使两个家庭靠得更近。大爷虽然出了嗣,但并没有割断与这个大家庭的血脉亲情。在我的记忆里,每次到老家小住,总要被堂哥叫到大娘家住上两天,晚上堂哥就搂着我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听大人说,大娘脾气不太好,我可没有见到过。每次见到我,大娘总是笑殷殷的。在大娘家住两天,也会对她产生依恋感。有一天晚上,大娘到邻居家串门去了,我独自玩了一会儿,感觉很无聊,便嚷嚷着让四姐带我去找大娘,四姐不想去,就哄着我陪我玩,可我就是没心情非要去找大娘,四姐被吵得没办法,只好领我去可能去的人家找。走了几家,终于在一个邻居家找到了,大娘正和一个老太婆在炕上拉呱,听说我来找她,赶紧下炕穿鞋,领着我们回家了。

  据说,大爷也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年轻时参加了八路军,被国民党俘虏了又被迫当了国民党兵。后来,家乡解放了,大爷逃了回来。因为他有章程,在村里很受村干部的重用,而且唱戏很好的,祖母说他演的县官真好,十里八乡出名。再后来,政治气氛紧张起来,大爷因为当过国民党这段不光彩的经历而被批斗,也不被重用了,平生没做过恶事没杀过人,也没有民愤的大爷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久郁成疾,得了肝病,四十刚出头就走了。每每说起他,堂哥就说他愣是气死的,可没听堂哥说记恨整他的哪一个人,唉,谁让咱赶上了那个浩劫的年代呢?

  家庭的变故,让堂哥堂姐从小养成了吃苦耐劳孝敬母亲的优良品质,各人成家立业后都混得不错,尤其是后辈都很有出息,大概是老天爷对冤死的大爷的补偿吧。

  三

  叔

  家

  三叔打我记事起,早就成家立业,另立门户了。

  三叔三婶共养育了五个儿女,比我大的两个堂哥,比我小的两个堂妹和最小的堂弟。三叔是个有能力而脾气暴躁的人,在生产队当队长,很受人尊敬。关于他的脾气暴躁,大多是从大人的口中得知,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个性调皮的二哥没少挨他的打,就算堂妹也曾经因为烧了蚊帐而挨过他的巴掌。穷唧唧穷唧唧,大概也是家穷孩子多吧,印象中三叔和三婶偶尔吵吵闹别扭,吵得狠了,祖母或三婶就打发二哥到六七里远的我家搬救兵,父亲就放下手里的营生去三叔家调解一番,父亲的三寸不烂之舌,总能让矛盾云开雾散,三叔三婶也就和好如初,各自心满意足。

  我最怕三叔。有一次,忘了因为什么,我打了比我小两天的堂妹,都是小孩子,肯定也打不痛,但堂妹到三叔跟前告了我的状,说我如何如何打她。三叔就郑重其事地把我叫到跟前训了一顿,语气并不严厉,既吓唬又安抚,说了什么都忘了,大意是不能欺负妹妹弟弟吧,只记得他那粗壮的身材,黝黑的胡子拉碴的脸,让人望而生畏。三叔这次给我立了不能欺负弟妹的规矩,我以后再也没敢逾越。

  三叔在家一脸严肃,在社会上却很是活跃。他和三婶都是村里的文艺骨干,我就见过他在村里的戏台上演过戏,很是威武。改革开放后,当过瓦匠的三叔拉起了一支建筑队,行走在四邻八村,为人家修房盖屋,也揽过修桥盖学校这样的大工程。挣了钱,家境也逐渐殷实起来。我那时候正上初中,在三叔家住过一段时间,和我两个堂哥睡在最西边的房间里,受到三叔三婶的照顾。后来,三叔又盖了八间大瓦房,给大哥娶了媳妇成了家,送二哥去当了兵,这都是后话,就不多说了。

  二堂哥比我大三岁,因为年纪差不多,在一起玩的时候最多。二哥个子不高,精力充沛,调皮捣蛋,爱搞恶作剧。冬天的时候,常戴着一顶老虎花纹的护耳棉帽子,蹦来跳去,没有空闲的时候,真像一只莽撞的小老虎。有一次,我到三叔家去,他躲在门后,我一进门槛,他一下子从门后蹿出来,那虎皮帽子在我眼前一闪,吓得我一下子蹲在地上大叫起来,他却在旁边咯咯地笑,我又气又吓,回祖母家后就开始迷糊发烧起来。有经验的祖母并没有给我吃药,而是问明了缘由后,领我到三叔家,在那个吓我的地方,让我站住,然后她蹲下身子,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好像从地上捞着什么朝我身上扑打,边扑打边叫着我的乳名边反复念叨着:好了,好了,咱回家吃饭……念叨完后她把二哥叫到跟前数落了几句,就领我回了家。我在炕上睡了一觉,醒了以后,能吃能喝,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你说神奇不神奇。这就是民间流传的神奇秘术一一叫魂。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孩子发高烧了,大人往往先问问他有没有吓着,或者先给他叫叫魂,确定不是吓着再去看医生。这招很管用,往往屡试不爽,但至今,科学也没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也有人说是迷信,可老百姓可不管那一套,管它迷信不迷信,管用就行。《易经》演绎出五术即山医名相卜,山就是仙,符咒一类就属于这个范畴,大概叫魂就属于这一范畴吧,也未可知!

  属于二哥的恶作剧有很多,虽然大人小孩都不爱待见,但在恶作剧当中,他也确实长了许多本事,比如说游泳,我对二哥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由于怕孩子下水淹死,每到夏天,大人都千叮咛万嘱咐连哄带吓不让孩子下水洗澡,但巨大的诱惑力总是让小孩子想出各种办法脱离大人的监控去感受水的亲近,即便听说有淹死的人也毫不惧怕,乐此不疲!害怕的是大人,总是想着法儿控制孩子不去水边。因此,每年夏天,几乎每个家庭都必不可少地上演着大人与孩子斗智斗勇、控制与反控制的水战大戏。稍微有点胆量的孩子都在这斗智斗勇的大戏中成了胜利者,学会了游泳,只有极少数的孩子被淘汰出局。大人当然害怕自己的孩子成为那极少数,进行严格地管控,越界的孩子总免不了皮肉受苦。记得有一次,屡教不改的二哥又到东泉子水库去游泳,被三叔抓了个正着。三叔真的怒了,二哥一爬上岸,三叔就再把他扔下去,扬言非要让他游够了把他淹死不可,如此三番,旁边的大人也都急了,这样下去可真的要出事,于是纷纷过来拉住了三叔,二哥趁着这个空档,吓得一溜烟光着腚跑了。可即是这样,也没有阻挡二哥继续玩水的脚步,终于练就了他很好的水性。

  东泉子水库是一处人工挖掘的敞口机井,八十米见方,周边是用石头整整齐齐地砌成一个半人高的圆形堤坝,下面是一泓澄碧的井水,令人目眩,可这儿却是二哥游泳的天堂。只见他站在堤坝上,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不见了踪影,好一阵子不见冒头,当你正担心着紧张着时,他从对岸一下子探出身子,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大口喘着粗气,然后朝我招招手,似乎在说,哥没事,你看厉害吧。

  二哥总是精力充沛,没事就领着我到处转悠,遇到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总想比试比试,干上一架。有一次,在东坡里遇上前街的兄弟俩,大概是二哥看到其中一个腿不好吧,就想上前去试乎,结果一出手就被兄弟俩按在了地上,他一边哀嚎着,一边拿眼向我求助。我一看,一边为他心疼,一边思量着:这哥俩可比我大,我一上肯定也是挨揍的料,于是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小孩子干架并不真的打,都是一个村里的,年纪又相仿,应该都认得。只要有一方被摁倒了,认输了,也就不打了。二哥起身后,扑打了几下身上的泥土,走过来看了一眼我惭愧的目光,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大概他也觉得我上去帮忙的话也是白搭或者是对我很失望。剩下我又羞又恨,觉得对不起他,独自在风中零落。

  二哥吃饭很颇实,狼吞虎咽的,吃完饭总是捧着大肚子吆喝撑着了。有一天晚上,三叔家来了不少客人,叫我过去吃饭。三婶煎了烫面饼,端到我们面前,说:“使劲吃吧,管够!”我们就满口余腮大嚼起来。这次,二哥是真的撑着了,睌饭后不久,他说肚子不舒服要去上茅房,还没等说完,就提着裤子跑了出去,至今我还清楚地记着他在月光下急不可耐往茅房冲过去的身影。二哥后来当了兵,转业后回地方的企业上当了一名司机,成了家有了孩子,生活得挺不错,可在不惑之年得了不治之症,撒手人寰,不知是否与他从小形成的饮食习惯有关。

  英年早逝,一大家子人都很痛惜,但又有什么法子呢?唯愿他在天堂继续和已去的亲人相依为命吧!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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