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
老孟虚岁75,山羊胡子,右腕带表,左腕带两个玛瑙和小叶紫檀手串,大裤衩子,花T恤,挎包里装着手机和小酒壶。
老俩口出来四年了,没回过老家。用他的话说,已无家可回。他们把长春市的房子卖了,拉着行李箱,哪舒服去哪。春天去婺源看油菜花,夏天去巴那马避暑,秋天来三亚过冬。不买房,四海为家。
老孟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喝酒。早二两,中午四两,晚上三两。遛弯时酒瘾来了,就闷一口。说着说着,他掏出酒壶,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又喝了两口。看他的锡壶模样与包浆,应该是二战时期俄罗斯人留下的。
他老伴一旁插话说:年轻时看他长得帅,不知道他是个酒鬼。入洞房时喝得穿着西服皮鞋倒在床上,我给他灌一夜水。喝了一辈子,老了,随他吧。还好,上星期去301海南分院体检,啥毛病没有。
老魏
老魏来自郑州,59岁。出生在农村,没读过书,脑子灵活。十几岁背一竹篮子黄河鲤鱼去郑州卖,赚了三块钱。发现了商机后,就在市场摆摊,一天能挣八九块。后来成立了一家运输公司,先买一辆货车自跑,后来再买几辆大货车雇人开,再后来,在郑州市置地皮,还买了几套住房。
五十七岁时,老魏得了腔隙性脑梗,头说疼就疼。他说,都是熬夜喝酒气的。年轻时酒量大,53度的五粮液一顿能喝一斤半。没办法,那年月做个体户,狼多,拦路虎多,地痞流氓多。挣十块钱,八块花在他们身上。钱确实挣到一些,但落了一身病。
三年前老魏就把生意交给了儿子。今年九月初来的清水湾,老婆带孙子,是儿媳妇送他来的。儿子给他网购了二十箱酒,买一个能盛三两酒的杯子,规定他每天中午只能喝一杯。
这里的水好空气好,来这里头不疼了,支气管炎也好了。没办法,就是酒戒不掉,中午必喝两杯,一杯不过瘾。晚饭想喝不敢喝。房间里装了监控,吃饭时儿子儿媳让他打开手机视频。
唉,经营时遭人嘿唬,老了又被孩子管。说着说着,他笑了,很甜。
老亓
老亓短粗身材,光头,脖子又短又粗,肉打褶皱。后脑勺上有两道刀疤,像卧着两条蜈蚣。白须飘胸,梢焦黄。站在路上,两脚叉开,似站桩。都说他长得像演员李琦。
老亓老家在长白山,离婚多年,才六十出头,已子孙满堂。一个人长住清水湾五年了,就去年回去过一个月,回来拉十塑料桶散酒,一桶五十斤。
70多度的酒,中午八两,晚上半斤,夜里渴了,对瓶再吹一瓶啤酒。他说,没人管的日子真舒坦。至于吃,不讲究。但凉拌黄瓜,油炸花生米是必须的。
人夸他身体好,面色红润,是否夜里偷偷练武功。他哈哈大笑说,酒养人。
老温
老温八十八岁,男保姆经常用轮椅推着他去池边大树下晒太阳。他是衡水市人,抗美援朝的老兵,左腿是假肢,肩胛骨里还有两个弹片。一提到战场上的事,两眼放光。
年轻时酒量大得惊人,渴了就喝白酒,少说一天喝二斤。
保姆说,去年喝酒不小心呛到肺里,送医院抢救,差一点丢了命,昏迷好多天。一天保姆开一瓶酒放在他鼻子上,他居然醒了过来。醒来就断续续地叫“李素贞~李素贞……”保姆说听温老讲过多次,李素贞是抗美援朝随军的一个护士,受伤住院时他们相爱,说好了战争结束回国就结婚。结果李素贞在一场战斗中火线救人牺牲了。为她,温老一生末结婚。
保姆说,他出院后吞咽能力就不行了。吃馒头等硬东西行,反而喝开水咽不下去,话也说不清楚了。一到吃饭就指着酒瓶“酒~酒……”沒办法,只能用塑料管插酒瓶子里让他吸。
唉,现在一天二两酒,有时还喝不完,想多喝,却没有力气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