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里,总有一些记忆宛如璀璨星辰,闪耀在我们人生的画卷里,熠熠生辉,夺目耀眼。于我而言,嘉陵江畔捕捉打屁虫的热闹景象,便是记忆深处一抹独具魅力的色彩。
我的村庄三面环水,嘉陵江似一条蜿蜒的玉带,环绕着大半个村子,造就了村里多处河坝。河坝上那些巨大的鹅卵石下,便是打屁虫的欢乐家园。打屁虫,这看似平凡无奇的小生命,却在我们的生活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打屁虫,学名九香虫,隶属蝽科九香虫属。它不仅是一味珍贵的良药,更是一道香脆可口的养生美食。每年的十月底至十一月,是捕捉打屁虫的黄金时期。把捕获的打屁虫放进容器,用少许酒将其闷死,或者用沸水烫死,干燥处理后就成为了中药里的“九香虫”。正是这种药食同源的特性,使打屁虫成为我们附近村民的珍宝和舌尖上的至爱。
秋末冬初之际,打屁虫尾部的油脂最为饱满丰腴。此时入药,最为适宜。将其炒制后,会散发一种独特的迷人香味。那时的人们,仿佛与大自然心有灵犀,都在默默等待这个特别季节的来临。
每到霜降过后,嘉陵江畔便热闹非凡。秋末冬初的清晨,地面有时会铺着一层薄薄的霜,或是湿漉漉的露水,天气寒冷且湿气浓重。若是遇上大雾弥漫的日子,那便是捕捉打屁虫的绝佳时机。清晨的嘉陵江,被一层如诗如梦的轻雾所笼罩。此时的打屁虫难以飞起,最易捕捉。人们纷纷戴上手套,拿着塑料袋,手持割谷子的镰刀或小钩锄,满怀憧憬地奔向江畔。
捕捉打屁虫绝非易事。它们动作极其敏捷,稍有疏忽便会逃之夭夭;而且,一旦受到惊吓,打屁虫就会释放出一种特殊的臭气,还会排尿,那味道着实令人难以忍受;它还会把人的手指头喷染得焦黄,甚至让人感到有些麻木和疼痛,宛如老烟鬼的指头一般。深秋时节,打屁虫大多藏在鹅卵石下面,几只或一群聚集在一处。我们得用力掰开鹅卵石,或者用镰刀勾开。后来,我也掌握了一些窍门,先用右手迅速一拢,基本能把一窝中的大部分抓进口袋,再去捡那些遗漏四处逃窜的。动作必须迅速、利落,不然它们就会飞走。在大雾的清晨,霜露令它们的翅膀难以伸展,即便它们受到惊吓放出臭气,我们也只是暂时躲避,而后继续争先恐后地捕捉。
我们总是小心翼翼地捕捉,生怕惊扰了它们。即便如此,大家依然热情不减。于我们而言,捉打屁虫并非单纯为了玩乐,而是一项能够带来收益的劳动。一个成年人一天能捉到几斤打屁虫,有专人收购。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可观的额外收入。
更为重要的是,家家户户都能把打屁虫带回家烹饪享用。原本臭气熏天的打屁虫,经过一番处理后竟摇身变成难得的美味佳肴。回家后,烧上一大盆温热的水,水温不可太烫,将打屁虫倒入水中,用木棍不停地搅动。打屁虫一接触温水,就不停地释放臭气,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臭臭的味道。沾水后的打屁虫无法飞行,即便努力张开翅膀也是徒劳。对于那些没有被淹死还在水中放屁的,可以适当添加一些热水,让它们把臭气放尽。估摸着它们放完臭气后,洗净铁锅,生起灶火,把打屁虫放入锅中。它们在锅底慌乱爬动,不多时便安静下来。刚开始炒制时,屋内满是臭气。可小火慢炒一会儿,香气便开始飘散,这时才真正领悟它为何被称作“九香虫”。慢慢地将它们炒至酥脆,香味在屋外都能嗅到。装盘之后,无论是就着酒品尝,还是随手抓一把享用,都令人唇齿留香,九香九香久香。
时光荏苒,世事变迁。亭子电站竣工后,嘉陵江水位上升,河坝被江水淹没,老家的人们再也无法前去捕捉打屁虫,我们也已有多年未曾品尝这独特的美味。那些曾经热闹非凡的场景,如今只留存在记忆深处。每当想起那段时光,心中便会涌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岁月如白驹过隙,家乡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熟悉的嘉陵江,湖面开阔,波光粼粼。我时常幻想,倘若有一天,我能够再次回到昔日的河坝,再次目睹众人捕捉打屁虫的热闹场面,那该是何等美好的事啊!或许,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它承载着我们对往昔的深切怀念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