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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跟着王书记,程陈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事的规则。当了办公室主任后,他更是将王书记家里所需都放在心上,对王书记爱人一口一个阿姨地喊着,并让老婆没事就去王家听差。
王书记的爱人也很喜欢金枝那股子看似傻大姐的劲儿,经常在王书记面前夸赞程陈人聪明会办事,并且对农村老婆不离不弃,是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
程陈牢记当办公室主任要多用脑子,少用性子,心平气和万事通的原则,在对外接待和工作安排上,尽量面面俱到。在年度乡镇干部民意测评会上,程陈高居首位。在众人的口碑和测评中,王书记越发觉得自己的眼光没错,这个年青人值得栽培。
乡镇换届时,王书记提拔到了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他将程陈推荐到了城郊的乡镇担任组织委员,分管组织、人事、计划生育等工作。因为新任乡镇的书记早就听说程陈是王部长的身边人,于是将分工蛋糕上最诱人的计划生育这块切给了他。
九十年代初期,计划生育抓得非常严,办理结婚证未办准生证怀孕的夫妇都要罚款,甚至将孕妇抓去人流。求他办事的人也多了起来,许多人见了他大老远地笑脸相迎叫着程党委。程陈又开始打牌了,而现在打的牌叫牌局了。要么是他为了维护关系而参加,要么是人家为接近他而安排。渐渐他就形成了相对固定的喝酒打牌的圈子,都是乡镇或市直单位的年青领导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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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届时,王部长将程陈特地叫到办公室,先是闲扯了一通闲话,询问程陈有没有听到关于市领导变动的风声,向程陈透露,组织有要求,以后本土干部不得在本县担任县委、县政府以及组织、纪检等重要职位的主要领导。他将调任省城东部的某县担任县长一职。
程陈心中万分不舍,王部长是他生命中的贵人,他的命运就是靠王部长改变的。虽然个人努力重要,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王部长调走后的第二年,就迎来了乡镇换届,程陈重用到了一个偏远乡镇担任副书记。程陈心里感叹着干部半张纸,到哪都身不由己。现在王部长调离本土,他背后没有坚实有力的依靠,只有更加踏实努力地工作,才能获取现任主官的青睐与重视。所以他也没有时间再去想何筱晓。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家也很少回。这次,他没有让老婆跟随,而是让她在城里陪小孩读书。
但机会总是偏爱有准备更有背景的人。之后几次人事变动让他与乡镇正职因缘交错。时间很不经用,时间一晃,程陈已过了不惑之年。乡党委书记与他谈起来,也是扼腕叹息,认为像程陈这种既有学识又有能力,当前还有点年龄优势的人应该尽快提拔起来,否则黄花菜也凉了。
程陈何尝不知,但副书记这个职位最是尴尬,从党委委员到副书记迈个台阶不太难,都是副职,只是重用,在班子中的排名靠前。但从副书记到乡镇长和党委书记,似乎有个难以逾越的鸿沟,想要上去,非得下一剂猛药才行。目前他所缺少的就是那味药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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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筱晓自然是听说了程陈离教从政的事。她结婚一年后,生了儿子,公婆很高兴,特地请了保姆包揽了做饭带孩子等事宜。生了孩子后,何筱晓离开了党政办公室,公公把她安排到工会担任副主席。工作清闲悠哉,她的生活再也没有比儿子头疼脑热更加重大的事了。
但当她听说程陈当了乡镇领导后,心中五味杂陈。毕竟,当初她嫁的是物质而不是爱情。她的丈夫外表不如程陈帅气,在财政局上班庸庸碌碌,下班之后就和朋友混在一起打打麻将喝喝小酒。小城青年的理想生活大抵就是这般光景了。
何筱晓在心里将丈夫和前男友比较了一回,她不得不承认,在个人能力和魅力上,丈夫远远不如程陈。
尽管如此,她也不肯承认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毕竟,当初在面包与爱情面前,她背叛了爱情选择了面包。在看着孩子出生、成长中,岁月也就慢慢熬成了一锅说不清道不明的糊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
这一天,同学许薇薇找她,说是班长约了几个同学聚会,其中就有程陈。班长有个亲戚在乡下违规建房子,恰好是程陈分管这块工作,就从轻处罚了。班长为感谢拉拢程陈,特地请程陈和几个班上混得比较好的同学聚一下。何筱晓的心又雀跃了起来。
程陈进餐厅时,还在打着电话。他比其他同学晚到了足足半个小时,不是故意搭架子,而是确实忙。他刚开完会就赶来了,一眼就看到坐在空着的主位旁边的何筱晓,妆容精致,对他以矜持的笑。
程陈心里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自从何筱晓绝情之后,他的心就成了一座小小的孤寂的城,时隔十多年,这个女人的微笑如马蹄得得,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敲响了他的心,尽管是她负了他。
他故作轻松,大方地和一众同学打招呼。许薇薇惊呼道,程书记就用上大哥大啦,我们都还是BB机叻。还有个同学道,我啥机也没有,一个中文机要上千块,回个电话还要钱,就那么点工资用不起哟。
程陈连连表示,自己也用不起的,但工作太忙了,配个手提电话也是无奈之举。
何筱晓目光就没离开过程陈。而今的程陈少了在校时的桀骜,谈吐稳健,散发着四十岁成熟男人该有的魅力。
程陈乐于享受一众目光的洗礼,特别是何筱晓的,他的心里涌起岁月报复的快感。
班长举起小酒杯,先敬程陈,接下来,每个同学都轮流着敬他。程陈一一喝干,又一一回敬。
到何筱晓这儿,程陈深深地看着她,定定地道,筱晓,你又漂亮了。
何筱晓心里受用极了,接下来何筱晓又以女朋友自居,为程陈挡酒,谈笑着同学间的趣事。
大家越喝越酣,到后来,就扯到男女那点情事上去了。于是男女同学趁机哄笑着喝交杯酒。程陈借着酒意拉着筱晓也喝了一个交杯。筱晓靠近时,闻到程陈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心头不禁荡漾。
散场后,程陈骑了摩托车要送筱晓回家。程陈虽然喝了不少,但与平时应酬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他笑嘻嘻地邀请筱晓坐他的车回去,说是再体会一下恋爱时的感觉。
筱晓心里燎乱地跨上后座。程陈的手自然地扣着她的手扶在腰间,轻轻摩挲着筱晓的手指边喃喃道,筱晓,还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的吗?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筱晓不答话,只是将脸贴近程陈的后背深深地呼吸着。
他将筱晓带到一偏僻地,停下车来,借着酒意覆上筱晓的身体。筱晓一如从前半推拒着,程陈嗤地笑出声来,筱晓,这么多年来,你对你老公也是这样的吗?筱晓涨红了脸,嗫嚅道,人家看到不好的。程陈轻笑,这么晚不会有人的,说着手便探上筱晓的身体,脑海里却鬼使神差地浮出金枝肉弹的手感。筱晓刻意保持身材,作为男人喜欢的部位已经松弛了。程陈的生理冲动瞬间就消逝了。恰巧此时电话响起,他借机放开她,接了电话后就故作平静地笑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筱晓不禁又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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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陈到家,女儿已经睡了,老婆正吭吭哧哧地拖着地。
这么些年来,张金枝越发圆润,也越发不讲究了。程陈的工资月月如数交给她,并给她在某个事业单位安排了一份清闲的工作,上班可去可不去。
程陈面无表情,坐在床边道,你去洗洗。张金枝明白这洗洗的含义,立马欢欢喜喜地把自己收拾干净了。程陈将张金枝抵在身下,心里憋着一股气倾泄出来,折腾得张金枝张着嘴巴嗷嗷直叫。
程陈悲从中来,心想莫非这就是命中注定,这辈子怕是要毁在这个又矮又胖的女人身上了。
早上醒来,金枝满心喜悦,她看着身边的男人,忍不住抬起胖腿压上丈夫的身体。程陈内心一阵嫌恶,用力抖动了一下身子将这条胖腿弹开去。
金枝不以为意,刚结婚那几年,为了抓牢丈夫,突显自己的家庭地位,她动不动给丈夫找点事情。
现在她自认家庭地位稳固,也就放心让丈夫在那个边远的乡镇一呆就是好几天。她是个实用主义者,认为男人爱自己的表现就是丈夫在男女方面的需要,还有男人的收入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除去这些都是扯蛋。
程陈懒懒地闭着眼睛,这么些年,总有些女人有意无意间与他套近乎,但他总是退避三尺,不想招惹是非,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情感需求对他而言是不可求不奢求的事了。妻子与他三观不一致,与母亲相处也不是很融洽,但也算是安份守己,踏实过日子的女人。身边离婚再婚的人也不少,大多是既无法全身而退,又弄得狼狈不堪,日子过得一地鸡毛,他不会轻易去打破这个牢笼。
在看到筱晓的那一刻,他沉睡的情感火苗忽地一下蹭起,想起这是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初恋,他在心里柔情了一小会,又想到这个女人外表精致实则无情,若不是她狠心抛弃自己,他又怎么会胡里胡涂地娶了这么一个不堪的女人。他瞬间又有些恼怒。
程陈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又想到个人升迁之上了。县领导班子近期已调整到位,随之而来的肯定是各部门单位的一大波人事调整。在乡镇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他早就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他把全市最有可能提拔乡镇镇长的人选捊了捊,感觉自己还是差那么点意思,便起身将通讯录拿出来,将各单位年龄较大快要退居二线的领导职位都盘算了一遍,水利局、交通局、文联等十余个主要领导或者副职领导的岗位最有可能空缺,大一点单位的主要领导职位肯定是想不到的,副职他也不想沾边,通常是一大堆破事,遇到上级检查查出来了问题,还要帮主要领导担责。
程陈瞄上了文联主席,这并不是因为文人情结作祟。尽管文联是边缘化职位,经费少,人员少,有职无权,但虾米虽小也是肉,好歹也是正科实职,要从乡镇副书记到城里任正科职还是有一定难度的。程陈忽然想到新任的县委副书记余炳坤是从老领导那边提拔过来的,也许可以拉得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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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功课后,程陈就将余副书记的情况就摸了个七七八八。趁着到县里开会的功夫,他夹着一个公文包溜去见了余炳坤。
余炳坤事先接到了老领导的电话,知道程陈是何许人。但老领导毕竟有个老字,除了有尺度的尊重,只有酌情处理。他故作热情地招呼程陈坐下,寒暄了几句,就在桌上堆着的报纸中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翻来翻去地看着。
程陈见状,在心里酝酿了一下,便站起身来给余炳坤倒水。余看着他,连连摆着圆润粗壮的五根手指说不用。
程陈笑道,我还打算和书记多聊几句呢,打扰书记润润嗓子再作指示。
余炳坤说,我刚来,情况不熟悉,谈不上指示。程陈不表明想法,先从自己所在乡镇工作谈起,又延伸至其他乡镇甚至市直单位,并谈了自己工作上的思路与看法。余副书记扶住椅扶手坐直了身子
程陈知道自己说的话引起了余炳坤的兴趣,于是越发放得开了。余炳坤又将身子舒服地瘫放在大转椅上,塞得满满当当。
聊到后来,他们又聊到了老领导王部长,余炳坤也感慨道,他是个好领导,在无为县主政的时候办了不少实事。
当下一个敲门声响起时,程陈很自然地在放茶叶的柜子里撂下两条好烟,真诚地邀请余炳坤百忙中利用周末的时间到自己所在的乡镇去走走,熟悉下乡镇情况,他立即向书记汇报做好迎接工作。余炳坤说你安排好我就过去。
程陈出来,又遛回了会场。他考虑该怎么做好迎接领导的工作。当然,他的工作亮点依旧是计划生育在全县前列,同时宣传工作也不错,这与计划生育工作做得好分不开。他所领导的计划生育工作上了中国计生报。这是国字号的宣传,都是可圈可点的成绩。既然是乡村的接待,当然不能太正式,但不能不重视,餐桌上当然离不开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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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永远不会在同一个频道上。筱晓自从见了程陈之后,可以“瞻彼日月,悠悠我思”来形容。她的生活虽然如旧,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带带娃,但脑子里却回想着与程陈别和重逢的点点滴滴。她认为程陈心里还有她的,毕竟他俩都是初恋
在魂牵梦萦了近半个月,BB机上终于显示了程陈的呼叫,她连忙用办公室的电话回了过去。程陈约筱晓周末到乡下的野味土菜馆吃饭。筱晓欣然答应。
席间,程陈有意将筱晓安排在余炳坤旁坐下,笑说,这是教育局的美女科长何筱晓,也是我的大学同学,在我们班那是人人仰慕的仙女,我特意邀请她过来陪书记的。
余炳坤看着浅笑倩兮的何晓筱,心情愉悦道,何科长来了可是要喝酒的哟。
何筱晓在办公室接待上级领导多年,这种应酬可谓是得心应手。她柔柔地接道,我不会喝酒哟,只会倒酒。
余炳坤大笑,美女要么不喝,喝起来一桌男人都要倒下。席间,何晓筱一开始还推三阻四,架不住余炳坤把酒杯端到面前,差点送到嘴边了,便还是喝了。这一开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程陈惊讶地发现何晓筱酒量非常大,而且应酬也是一把好手。看着她与余炳坤喝酒时的眉眼,他在心里暗自有些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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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陈自认和何筱晓关系坦荡,在家里也不避讳接打何筱晓的电话。张金枝听到程陈喂了一声筱晓,觉得名字熟悉,猛然想起程陈在学校时满纸写的“筱”,如临大敌。
程陈很是看不上她这个样子,从容聊了几句话便说好好,我知道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金枝愤愤道,这个筱晓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你们还有来往?
程陈说,有来往怎么了,我们是同学,相互有来往很正常。张金枝道,别人正常,你们就不正常。
程陈烦道,不要瞎想,不要多事。他不屑于与张金枝解释,心底里认为她不配。
他这种态度却勾起了张金枝的怒火。张金枝说,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在家里忙里忙外,你哪这么逍遥自在。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程陈气笑,如果不是我,你家亲戚超生、做房子等破事,不是我出面减免了好多钱?不是我,你还在学校食堂里洗盘子。
张金枝说,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你能出力的时候就应该出力帮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和那个筱晓要是乱搞,我必定找她。
程陈轻松道,你去呀,你存心要丢脸,我也拦不住。
程陈在心里和语言上都绝对碾压张金枝。张金枝只好骂骂咧咧地到厨房做饭。程陈心想再生活怎么也改变不了这个女人的泼妇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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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枝在偷偷见到何筱晓的刹那,就觉得这个女人从头到脚就是一个字“装”。从神态到说话,没有一样不是装模作样,就连脸上也看不到真实的肤色。但是她也承认这样的女人才招男人喜欢。
张金枝并没有冲上去找何筱晓理论。她不可能仅凭着几个电话就捕风捉影。她有她的生活智慧。
张金枝拉着女儿来到县城最大的商场,名义上是给女儿买衣服,实际上是被何筱晓的穿着给刺激到了。同是女人,凭什么她就穿着二三十元钱的地摊货。
女儿不解,妈妈,红袖不适合我。我要穿“以纯”。在小城里,红袖是少妇们最爱的女装品牌。张金枝道,待会再去。
店员斜着眼打量了下她们,根本就不上来搭理。店长见状走了过来,她给张金枝推荐了一条短款的绿波点连衣裙,最大号的。
张金枝站在镜子前面比划的衣服的时候,脑海里却泛起何筱晓婀娜的身姿。她勉强将全身的肉挤了进去。也许是因为从没有穿过这种品质的衣服。女儿竟也感觉眼前一亮。店员们也都齐声奉承好看。毕竟价格摆在那里。张金枝忍着肉痛买了下来。
她满心期待着丈夫的夸奖。程陈看到后,仅说了四个字“东施效颦”。她虽然不懂啥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张金枝赌气将衣服压了箱底。还是穿回了全棉T恤配短裤。管她外表怎么光鲜,自己牢牢把握好自己的家庭,过好自己的生活。
于是,她又开开心心地给程陈煲粥去了。最近程陈总是喝酒到半夜回家,却又直喊胃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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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陈刮完了胡子,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袖扣。镜中人面色红润。他终于如愿到了文联。他大多数时候穿一件靛蓝或者青石色商务衬衫,架着金丝眼镜,微胖的身形并不显臃肿,反而显出中年男性的成熟稳重。属于文艺青年的白衬衫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作为群众团体,文联对应的都是各文艺协会工作,无非就是组织一下活动,让工作人员发发通知,自己到场讲讲话而已。程陈忽然有种失重的感觉,每天不用带着工作任务入睡,不用因违规操作而担心受纪检查处。这市直单位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安逸。
虽是县城,但美术家协会颇有几个国字号的画家,不仅成立了工作室,有的还开了文化公司。有时,程陈便约了余副书记到这些艺术家的工作室品茶品画,顺带组个牌局饭局,余副书记曾经担任过重要领导的秘书,文化品位不俗。当然这样的聚会大多时候都少不了筱晓。他待她热情而不失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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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陈现在又走了文艺的路子,但他已不再写作,在办公室里摆上了笔墨纸砚。闲暇时就在办公室练字,“等生死,齐万物,和宇宙,方逍遥”。当他写到“逍遥”二字时,觉得自己现在就有点像庄子所说的状态。
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他慢慢写着,从前的岁月又在脑海里一帧帧回放起来,回想曾经儿狼狈不堪的过去,再看看而今到达的地位,他将“遥”字的走字偏旁狠狠地拉到了纸的边沿。
正在这时,他接到了筱晓的电话,问他可有安排。
何筱晓提拔到了一个令教育局无数人眼红的岗位。大家当面羡慕讨好之余,也在背后津津乐道于他们并没有亲眼目睹的桃色。
好面誉人者,亦好背而毁之。何筱晓当然知道蜜语背后的非议,相对于得到的,流言蜚语实在算不得什么。
张金枝羡慕之余,故意在程陈面前诋毁道,女人长得漂亮就是好,听说她跟了好几个领导才混到电教站站长这个位置。听说原本是他们办公室主任要提拔过去,硬生生被这个女人抢了。这个女人可真是厉害啊。
程陈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何筱晓在教育局工作那么多年,提拔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张金枝道,大家都这么说。我哪胡说了。若是我,我就干不出来那种事。
程陈便笑,你也不看看你这副样子,谁看得上。筱晓是美女,你哪能比。
张金枝道,正因为是美女,所以你攀不上。
程陈恼怒,会不会聊天,不会滚一边去。他对张金枝向来缺少耐心。
张金枝看他生气,潜意识觉得他们不可能有那种事。
再后来,俩人在公园散步等着孩子下晚自习,恰巧遇到了何筱晓与许薇薇在散步聊天。程陈也只是和他们一起走着略微聊了几句,正眼都没有瞧一眼何筱晓。张金枝彻底放下心来。
程陈说晚上和余副书记有点事,正等着领导散会呢。
筱晓说,晚上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吃酒么。她竟未接到通知,心里有点不痛快,便说道,我正好没什么事,方便同去不。程陈揶揄道,你还用问么,余到何到!不过,他的话语又转了回来,你还是先问下领导为好。
何筱晓便给余炳坤发了短信。余炳坤回:晚上有事,不方便。这明显是误解何的意思了。筱晓忙又发信息,说是程陈约了兰馨山房喝茶。余只简单一个字“哦”。
筱晓却是明显感觉到最近余炳坤对他有些冷淡。她也想见好就收,但心里就是放不下。县领导的气场与魅力又岂是她那个除了上班就只知道打麻将的丈夫所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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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一桌子十人就有四个年轻姑娘。年过不惑的筱晓虽然保养得当,但在年轻姑娘面前那就是老妇女了。因是私人会所,美女们都间隔着男士入座。筱晓间隔于余副书记与程陈中间。
一席人早就听到风声说是余要提拔县长了,越发比以前态度恭敬,特别是四个年轻美女,轮番过来给准县长敬酒。余炳坤来者不拒,哈哈笑着一饮而尽。何筱晓矜持地微笑着。
程陈察言观色,他看到余喝酒的时候貌似雨露均沾,来者不拒,但对一位杨姓美女最为上心。他认识这位美女,知道是兰馨山庄杨总的亲侄女,读了一所省内的民办大学,刚毕业没多久,暂时在叔叔的山庄打打下手。叔叔也乐得这位漂亮的侄女给自己撑门面。他也知道东道主杨总宴请余炳坤的真实意图。程陈心知肚明,他假装不知,不过问也不插手。
程陈低声对何筱晓感叹到:年轻真好哇,时间怎么这么不经用,一晃我们都快老了。何筱晓拈酸道,老的是女人,男人越老越吃香。程陈道,别的女人会老,但你可是我们班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不会老的。何筱晓道,你的嘴越来越会忽悠人了。但是听着就是让人喜欢。
宴会结束后,杨总派司机开车,杨总的漂亮侄女送余回去。程陈喝的不多,便亲自开车邀请何筱晓一起走。他们坐在车上,程陈沉默一会道,不是一个圈子的不要强融,教育文化单位说起来也不是强势单位,以后还是和余县长保持分寸比较好。何筱晓觉得程陈科级干部的格局太小,想想余炳坤那霸气豪迈的情形,她心神不属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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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县里主要领导调整,余炳坤果然如传言当了县长。余炳坤成天忙得不见人影。文联作为群团,与政府的关系不大,自然而然地,程陈与余的联系也少之又少。
静久思动,程陈在文联呆了几年,便想着去大单位转转。他想去文化局当局长,在心里盘算了良久。正当他想找机会和余炳坤谈想法的时候,却有传言余炳坤要调入市委担任秘书长一职
又过了一段时间,余炳坤走马上任新的岗位,却不是市委秘书长,而是市人大某办的主任。不久,就传来余被双规,省纪委入驻县委县政府,调查余的相关情况。据传是因为余的上级被查。而调查中发现涉及余勾结兰馨山庄违规购买巨额艺术瓷行贿,且长期与兰馨山庄存在利益输送。
余被省纪委调查,一开始只是扯男女之事,何筱晓也是其中之一。何筱晓因此被叫去谈话。从单位到家中,何筱晓都感觉是到了一个四壁扎了钉子的箱子,哪哪都难受。她与丈夫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一来二去,俩人便办理了离婚手续。何筱晓净身出户。
程陈暗自侥幸。官场风云变幻,他已近半百,作为没有背景靠个人能力打拼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在今后的岁月还是且行且珍惜吧。
正当他坐在办公室端着茶杯闭目养神的时候,何筱晓来了。好久不见,何筱晓容颜憔悴。程陈连忙让座并给她倒了一杯茶。何筱晓的事他早就知晓,但他并不想主动去安慰她。程陈与她闲扯了一些同学之间的事,接着说起谁谁离婚了,又说他听说了何筱晓离婚的事。
他宽慰道,现在离婚很正常的,以后再找个更适合你的。有机会我也帮你介绍。
何筱晓用近乎幽怨的眼神看着程陈,叹道,历尽千风帆皆不是啊。
程陈看着何筱晓这曾经让他心动的眼神,而今却如黑山老妖般可怖。他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这是什么人话。当初他想她的时候,她在哪。遇到个余炳坤,他在她心里又算什么。
程陈镇定道,人总要经历一些,才会明白自己确切的心意。比如我老婆,最初我觉得她一个农村妇女,哪哪都不行。经过这么多年,我发现,她才是我放心将后背交付她的人,是我稳定的大后方。程陈说得漂亮,到最后他都觉得这就是他的真心话了。
何筱晓一下子就觉得他们的关系就是面前的这杯茶,泡了那么久早就应该倒掉了。她匆匆告辞,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