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从乡长一下调任局长了,虽然都是正科,但实际掌控的权力相差大了,乡长为乡镇老二,老大到科局通常为副积,而他一下跨过两个台阶,直接升任局长,在人们错谔的眼神中迎来一片祝福,而他自己正踌躇满志,春风得意。
“高局,早上好!”办公室主任王艳献上一份媚笑,然后用抹布擦拭宽大的老板桌,并泡好一杯龙井茶,虔诚地端到高局面前。当了局长,就是不一样,或巴结讨好,或阿谀逢迎,到处都是灿若桃花的笑脸,适者生存嘛,这个道理谁都懂,过去自己在乡镇,到机关办事,还要奉上笑脸,现在来到县城,当局长了,这一切改变也是理所当然,高局有点陶醉。
刚刚落座,电话就响了,声音那么清脆悦耳:“高局,恭贺你荣升……我,老同学王志啊……你看,当官了,把老同学忘了,能不能让老同学巴结下……哈哈今晚凯帝王朝大酒店聚聚……务必赏光啊。”这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在生意场上风生水起的王志发出的邀请。
近来祝贺的宴请特别多,同学、同事、朋友、亲戚,高贵忙得不亦乐乎,心想,原来是门可罗雀,现在是门庭若市,平时很少登门的稀客突然纷至沓来,个个都有一种亲密无间的感觉。人的感情真是丰富多彩,好像储存八宝囊里宝贝,需要亲密的时候立刻就能亲密起来。细想一下,也不难理解,原在乡镇,只管一方土地,而现在县城,主管全县税务,自己成了权倾一方的税务局长,一部分人既有分享权力、捞取好处的期盼,又有畏惧从严、执法利益受损的忌惮。
“哦,哦,老同学了,还客气什么?这不让你破费了?”高贵嘴上在打着哈哈,心里却想着,我在乡镇,你把我忘了,我到县城,知道管着你了,现在套近乎,是不是也太急功近利了?不要以为是同学需要就想着,管不着就忘了,是不是太天真了?既然你来实用主义,我就给你个权谋之术!
晚上7点,高贵带上办公室主任王艳一同前往,一则由她冲锋陷阵,减轻自己喝酒压力,二则也拉近彼此距离,培植亲信,让工作得心应手。到了凯帝王朝大酒店,只见王志正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迎接,俨然没有老同学那种油腔滑调,一脸真诚。当然高贵将信将疑,宦海多年,阅人无数,你装得再像,我还不知道你那藏在板油后面的花花肠子?
走进为雅阁的豪华餐厅,里面有熟悉的几个同学,也有不熟悉的生意场上的伙伴,王志走上前,一脸虔诚的隆重介绍:各位同学,各位好友,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官场得意的高贵局长屈尊光临,他是同学圈里的佼佼者,他的到来,让宴厅蓬荜生辉。听到拍马溜须的介绍,高贵一脸愕然,“你干什么?戴这么多高帽把我吓着了,不想让我吃饭是不是啊?”高贵一面颔首致意,一面平易近人地调侃着。
宴请马上开始,分宾主坐定,高贵是主客,上席非他莫属,虽礼貌性的客气礼让下,但还是稳稳地坐在首席,望了一圈来客,也没见更大的官,于是坐在桌长位置也就心安理得了。
菜上五味,酒过三巡,一阵狂轰烂炸,一个个脸上泛起红晕。王志感到火候到了,端起酒杯,跑到高贵面前,“高局,生意场上还望你多照应呢,你能给点阳光雨露,我们就会茁壮成长。”高贵眯着眼,细细的端详着王志,立刻想起了前任交接时提到的偷税漏税问题,涉及到王志,原准备重罚,一纸调令宣示了他的力不从心,这摊子不是由自己接手嘛?这方土地我作主,怎么处置,当然得我拿主意了。
于是高贵嘿嘿笑了笑,故作深沉的说了声:“喝酒不谈工作,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希望我们也遵从这君子协定,你看好不好?”说完拍拍王志的肩,然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意味深长的说:“做事得慢慢来,操之过急不行,喝酒也一样,一口干掉一瓶,能不醉吗?”随后用深邃的眼神紧盯着王志,留下若干想象空间。
王志捉摸不透,表面上高贵像是泼了盆冷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转念一想,官场上的事讲究权术,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关键我要吃透他的内心想法。他说不急,就是说不是不帮,要看火候。既然有意想帮,已经伸出橄榄枝,我当然要积极回应。我们虽是同学,但人家毕竟在官场,难道一杯酒就能买通他?何况自己以前就没烧过香,敬过佛,临时抱佛脚更让对方感觉另有所图,那是件那人嗤之以鼻的丢人事。
于是就若有所悟地自带舵:“喝酒喝酒,只谈友情,不谈别的,谢谢局长同学不忘风雨同舟的高中三年同窗啊!我们一定以局长为榜样,不负韶华,不负同学。”
王志深情满满,好像是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甘泉,滋润着同学这块干涸的土地。柔中带刚的话音落地,尤如一颗炸弹,既有恭顺地捧场,又有友情的要挟,你不能当了局长,忘了同学吧。可见商海打拼也把王志磨炼得有棱有角。
高贵毕竟是经过风雨的人,对他用友情绑架的雕虫小技不屑一顾,随口回道,友情要培养,要维护,要植根心里,但我们更要记住,它是友谊,不是武器。王志脸一红,对高贵的一针见血有点难为情,好在酒已上头,脸红别人也不在意,心想,你再官冕堂皇,但培养维护的内涵已经明白无误告知怎么做?说不能当武器,从反面提示这武器非用不可,王志自认为对高贵的用意已心领神会,友谊也好,武器也罢,说到底,拜得真神,要掏出真心,没有真金白银全是空话,王志思忖着,用什么回应高贵口中友情的维护。
在醉意朦胧的道别声中,酒宴散场了。王志凑在高贵耳边,“去按摩一下,解解酒。”
“讲什么呢,不要想把我拉下水,我可是拒腐蚀,永不沾哦。”高贵知道王志在讨好取悦自己,但自己知道刚升任局长,怎么能去那灰色地带,给别人留下口实呢?
“局长,那你总得把个机会给我表表心意吧。”话说到这个份上,高贵也感到太生分了不好。
于是对王志说:“下周星期天请你过来坐坐,我儿子升学宴,在国际大酒店,大概十多桌,你有时间的话,就给我张罗张罗。”王志听说立马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于是点头称是。
第二天一早,王志就来到国际大酒店,交了3万元预定款,交款人写着“高贵”。事情办得顺当,且悄无声息。
半个月后,在办公室王主任的操持下,以雷厉风行的速度办好王志漏税的处罚决定,不过文中不存在偷税,而只是漏税,且主动认错,从轻发落,补缴二千元结案。
尘埃落定,王志悬着的心落地了,他感觉请客设宴大有学问,自己应对官场的人也日趋成熟且游刃有余了,是成长,还是刁滑,他自已也搞不清,但适应环境了,心理满足。更让他聊以自慰的是,自己替高贵交费时,将发票拍照留存,以便不时之需。
半年后,王志又托高贵办事,难度大,高贵未允,不久有人实名举报宴请收贿,纪委介入,高贵惶惶然……